天太冷了,擦了又擦,他的身上還是有一灘剛化開的雪漬,順著發絲滴在臉上。
餘逢春坐在床邊,伸手?替他揩去?。
還是個孩子呢,他暗暗想。
也?正是在這時,那個孩子睜開了眼?睛。
蘇醒的朦朧迷茫只用不到半秒便化為?審視的銳利,餘逢春坐在床邊,坦然接受著他的考量。
片刻後,似是看清什麼,皇子露出一個格外?好看的笑,像裝成乖小狗的小狼。
“您就是餘先生嗎?”他問。
餘逢春點點頭。
皇子操著一口沙啞的語調問:“先生願意見我,是不是同意了?”
餘逢春又點點頭。
窗外?,風雪肆虐。年輕的師傅第一次見他尊貴的學生,他們的第一次見面談不上多和諧,但也?不至於?不愉快。
人生初見罷了,無論多細致斟酌,都鑽研不出日後的崎嶇坎坷。
只可惜有些傻子,總以為?初見就是一輩子。
……
第二?天,依舊是在餘逢春喝水的時候,0166來了。
[準備好了嗎?]
沒有一點預告,冷酷的機械聲從腦子中響起?,餘逢春嗆咳出聲,嘆了口氣。
“我可以,”他放下杯子,“出發嗎?”
0166不答,相當仔細地?打量著他的臉色,而後道:[你看起?來快要死?了。]
“……不至於?,”餘逢春瞅了一眼?鏡子,發現確實像命不久矣,“就是做了個夢。”
[夢見誰了?]
“還能是誰?”
0166沉默一瞬,發現問題竟然真的難以反駁。
[別想了,]它胡亂安慰,[找個地?方躺下,我帶你過去?。]
於?是餘逢春跑上樓,躺在床上。
系統運作程式。
[世界編號g1749,狀態已完成,人物座標跟隨預設——五、四、三、二?、一——]
定熙八年春,京郊荒山上。
春寒料峭、寒鶯冷燕。
半月前剛下了一場大雪,如今雪還未化淨,滴滴答答的雪水混著泥土,化成一股髒汙的細流,順著坡度一路向下滑去?,彙入冰涼的溪流中。
這座山,在太祖皇帝時曾是皇家獵場的一部分,後來幾代?輪轉加邊境戰亂,幾位皇帝都不熱衷出宮巡遊,久而久之,便將這座山連帶著附近的幾畝良田一起?賞給功臣,不再過問。
如今時氣正冷,鮮少有人來,一座破廟建在半山腰,除了幾只鳥雀,更是一點活氣都見不到。
廟中許久不見香火,塑像已腐朽得看不出面容,只隱約辨認出人形,鳥獸糞便星星點點的遍佈廟中,牆角堆著兩張破爛草蓆。
草蓆下面,依稀睡著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