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真的寒心用不著大吵大鬧,就氣氛到了卻無關浪漫就行。
好在白己文像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開口道:
“我不該躲你,對不起。”
“你這是不該躲我嗎?是不該堵我路你知道嗎?我已經有很!多!地!方不能去了!”
兩個人貼得極近,餘多激動的一字一頓帶著白己文攬著他的臂彎也在顫抖。
“對不起……”
“幹嘛呀,你能不能不要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一會遠一會近的?”
餘多的眼神越過白己文的頭頂,盯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眼前的人先虛焦,再模糊,然後變成滾燙的男兒淚。
要命了,為什麼我們純室友聊這個話題,又還能給我聊哭了。
餘多暗暗覺得好笑,又覺得再細看白己文又會因為戀愛腦落敗而失了上風。
白己文看著室友越說越激動,像那個攬著枕頭光翹著耳朵看他的流淚貓貓頭表情包,本來只是想躲掉肯定會失去的關注的,事情怎麼忽然複雜起來了,救命啊,難道不是生氣而是難受?
“這樣吧,多多,你告訴我你希望我能怎麼做?”
那麼冷酷無情接著又那麼溫柔幹什麼啊?餘多氣不大一處來,一隻手撐著沙發背面暗暗藉著力氣,準備偷襲偷個大的,成不成以後還再說。
但真的蓄了半天的力氣湊到了白己文跟前,餘多又一身的冷汗從衣服裡滲出來。這是在幹什麼,道德綁架?趁我病要人家以身相許?強迫人家跟他啵嘴?
要是白己文脾氣差點兒,親完跑不了的餘多想必躲不開人家甩手過來的一巴掌。
於是白己文眼睜睜看著眼前又開始朦朧的色塊裡,餘多的臉從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然後收到一句。
“我希望,你能做我男朋友。”
是不是這個順序暫且不提,是不是原話也被忽略,白己文覺得自己心跳得有點太快了,摟著餘多的雙臂也跟著晃悠起來,這是那個喜歡還是這個喜歡?白己文感覺再站著兩個人得一塊摔倒,於是緩緩坐下來,餘多早就借力撐著沙發,從他懷裡倒出來,用一個很費力氣也很不可思議的姿勢連滾帶爬地爬上了輪椅。
地板很涼,餘多卻忙著落荒而逃,跟拖地似的飛速挪走,把不知所措的白己文驚在原地,就已經把自己隨便塞進了輪椅,電機嗡嗡響著回了房間。
臉貼著床,指揮許久用不上力氣的雙腿被上半身帶著走的餘多呼吸急促,運動量和剛長跑完差不了多少,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燙,一定是因為房間裡熱空調開得太猛,他這個瘸了的逃兵也溜得實在是快。
以他對白己文的瞭解,今晚對方能不從這個房子裡搬出去已經算是淡定,至於這扇房門,能擋住那個還沒來但他也不一定想要的答案擋到世界毀滅。
世界沒有毀滅,餘多一腦門的想東想西,變成那點爆發式的運動後極度的睏乏,少有地什麼都沒準備就直接橫著趴在床上睡了一覺。
只是以前是以前。
尚沒有坐上輪椅的以前、步履輕快不知道什麼是束縛的以前。餘多還沒有自己和其他人除了出行不那麼方便外其他差別的錯覺,錯怪兩條無力的腿是對神經損傷很表面的不尊重,直到一覺睡醒發現比虛無的麻木更痛的餘多,猝不及防的迎來了站不起來之後的第一次雙腿痙攣。
本身因為按摩得當以及藥物控制尚可而不怎麼鬧騰的兩條腿在被子底下抖得厲害,把睡得不沉的餘多鬧醒,才發現匆忙逃進夢裡的夜晚他連房間的燈都忘記關。
管路的上半截也已經完全被液體填滿,餘多摸索著開關把它摳開,心跳順著水流的速度漏跳了半拍。
勇敢地告白,然後落魄地逃脫。
棉褲下是魯莽一次撞出來的青紫,餘多使勁去按,石沉大海的動靜,直到痛覺一點一點拉扯著,手都按酸了,在暖氣房裡吹得發幹發紅,淤青順著他的動作被按出淺一點的顏色,分明已經很用力了,就是沒有感覺。
白己文還會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一會兒遠一會兒近的,你怎麼這樣啊?餘多對著自己單是從放著到撈起來試圖支起膝蓋的大長腿說。
怎麼只有一會兒壞一會兒壞一會兒壞啊?
那我的心情要什麼時候才能一會兒壞一會兒壞一會兒壞完再好起來啊?
餘多的房間還沒關燈,漏一道光灑在白己文的窗戶上,跟追賊那手電筒照著似的,但餘多那一招金蟬脫殼實在是太高了,欲擒故縱之餘把本來想跑的白己文定在原地,到底是追還是不追,答應還是不答應。
他這麼折騰,腿傷還好嗎?還不給答案算不算吊著人家,碩大的一顆良心砰砰響了大半夜,餘多的燈像變相催促他——多多亦未寢,相約只差推門而入。
但白己文還沒一鼓作氣,摸到人家門口還猶豫著呢,就聽見房間裡那點近乎於自言自語又帶著點哭腔的動靜。
推門的手定住了。
哆啦a夢今天也擁抱了一個又想要給別人撐傘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