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和新室友的磨合除了見面很尷尬的開場，到平平淡淡彷彿金婚多年的親密無間版同居好像就隔了不到一個星期。
白己文長了一張很溫和醇厚的東亞系溫柔臉，加上一穿上他那些通勤上課三件套就完全掩蓋住的線條，走出去總自帶一種華國人都長得一模一樣的透明臉盲buff，在寒冬臘月如沐春風——餘多稱之為閉嘴帥哥，一張嘴開口就透心涼，心飛揚。
小白同志對於天性張揚這種特性不能說是羨慕，主要是坦蕩蕩的嫉妒，不過注意力不會消失倒是可以轉移，自從發現做飯不管做些什麼室友都喜歡湊過來展示冒出金光的眼睛，他那來吧展示的bg隨時隨地在腦子裡踩點播放。
但做飯首先得有時間，時間成本抵不過pre迫在眉睫的壓榨，最後進軍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快餐行業時，大餅配醬料裹一切的“隨遇而安式中餐”成了餘多蹭過最多的一款飯。
直到白己文的專案告一段落，有空用真心來關心身邊的人和事的時候，才發現坐在輪椅上的室友好像比上個月又瘦了一點。
兩人當時坐在沙發上，餘多費大力氣展示他在複健室學會的轉移，那動靜其實也就把下半身挪來挪去的事情，動作間能看見護具隔著家居褲套在了小腿外面，貼滿了華國製造的泡泡貼紙，在輪椅和沙發之間磨蹭太久，還把貼紙從護具帶到了沙發上。
最後還是不得不面臨卡在輪椅和沙發各一半的情景，白己文過來搭把手，揪著底下那不知道幹什麼的墊子一塊兒用力，跟拎豬一樣耳朵蹄子一把傾倒在了沙發上。
倒是著重注意了室友“傷筋動骨一百天”的傷腿，餘多歪在沙發上扶著坐得發酸的一把老腰感慨，看著白己文謹慎再謹慎地用小臂把他根本沒啥知覺的兩條腿抬起來又按毫米為精度地慢慢放上去，直到它們順利到達沙發且在茶幾上被枕頭墊起來為止。
“怎麼樣，不疼吧！”
啥也沒感覺到的餘多對上把求誇兩個字按在腦門上的某人，片刻遲疑後還是在白己文的嘴角下墜前猛猛點了個頭。
“體驗好極了，我下次還來，白師傅還接單不？”
得了肯定回答的人也自己躍上沙發靠好，餘多傷不見好也沒見壞，他要是細問又顯得逾了矩，旁邊的人偏偏像有讀心術，一巴掌的力氣拍得他差點把午飯給拍出來。
“沒事，骨科的盡頭就是精神科，我預定吧，你不知道我之前高中在校隊咔咔一頓……”
“咋說，咔咔的到底是球還是你的幾兩脆皮骨頭？”
“髒話）髒話）分明是我們球隊飲水機，泡騰片化在礦泉水的聲音！”
“你還有這手藝，橫豎現在暫時只能坐著，這樣吧，明天他們又約我打球，我自費邀請你給我安排頓礦泉水，咔咔的，頂渴。”
完全是哥倆好的爪子還伸到了餘多的脖子，應該是正常人的體溫卻感覺燙得嚇人，餘多下意識縮起來夾住白己文的手，室友幹脆也沒拿開，問他答沒答應的聲音遠得跟在水裡說話似的。
白己文看著明顯愣神的室友，自覺話說得有點冒犯，人家未愈的身體還擺在那，說飲水機替補還是過了。
想著想著又歸於沉默，摳著馬克杯彩繪的手指施工得越發勤快。餘多才從這片刻的共同沉默裡反應過來，往後靠著把白己文的手掙脫出來，又反手捏住了某人命運的後頸皮。
坐輪椅的末梢神經不好，冬天更是冷得不得了，見識過室友大手勁的白己文一激靈過後頓時不敢動彈，等了半晌沒啥反應，反倒是室友冷冰冰的手開始借他的地兒回溫，對視上奸計得逞的一張鬼臉。
嘻嘻。
繼因為大雪又一次臨時封路之後，餘多的複查又一次延遲了一週，開的如小山似的藥居然不知不覺就吃完了，再不去醫院就面臨斷藥。雖然感覺上吃了跟不吃效果大差不差，餘多看著自己只能用不知所措來形容的雙腿，連玄學都用上了還是沒有什麼感覺。
肌肉的萎縮還是能看出來，皮肉都往裡收，餘多按著自查手冊上的指示，捲尺一圈就報個數，又比上個月小了四公分。
跟他那醫生靠著翻譯器雞同鴨講一頓之後，被土著英語禍害很深的餘多決定補個覺。但抵不住關緊了窗戶仍然無縫不入的冷，從腰開始就如泥牛入海的下半身傳來的冷意一陣一陣的，像要戰慄到他心裡，總之跟啞巴比劃一樣，傳達了一個冷字。
但他沒有知覺的腿腳不能用電熱毯，今年不知道到底什麼原因，歐洲遇冷都過去那麼久了，近六月的光景南半球的空調還是滿足不了供應。餘多隻好發揮華國南方人最擅長的一身正氣，被窩裡還全副武裝地把自己裹成個球。
白己文敲門的時候，餘多已經在被衣服悶得半缺氧的狀態幸福地睡了過去，根本就沒聽著。畢竟室友身體狀況特殊，白己文敲了個響沒人，高呼一句我進來啦就邁步進門。
天氣原因，快餐店也跟著要打烊放假，白己文上班撲了個空，但後廚昨天備下的麵包和半成品湯倒是讓他帶回來當員工餐了。本來還有餘溫的東西在外邊吹一路的風自然凍得梆硬，白己文剛開始還試圖揣進懷裡暖一把，後面發現沒啥大用就又把那紙袋子拎了出來，有時候能滑行有時候又得把腳拔出來走，一身的寒氣和潮濕腳印帶回小屋，房子裡亮著燈卻沒人來接應。
差不多午飯點兒，他就這樣帶著一身的寒意和疲憊坐在了餘多的床前。
累。
餘多睡得好好的，本來昨天把pre做完，人就跟散架了差不了多少，雖然大哥給的表格已經劃到第二個30天，但是不可抗力的天氣和平時為了翻身怎麼也睡不夠的身體這次跟著散架的功夫一起重組，睡得一張臉發燙通紅，白己文忐忑地把他挖出來，還沒忍住試了試鼻息——才確定人還活著。只是這長達九個小時的睡眠，會無意識翻身的普通人尚且腰痠背痛，每天睡覺把自己的造型凹成産婦的餘多就這麼靠在腿枕把自己支稜起來，不滿他的消極怠工的顯然不只是白己文，床上的棉布三層濕了兩層，順著藍色的一角滴答滴答地淌水。
外面下大雪，床尾下小雨，白己文在主臥的洗手間裡找了個現成的盆給他接了，但塑膠跟木頭的聲音畢竟不同，加上被挖出來的某位文物級嘉賓臉上受著這屋裡偏低的室溫，沒多久就一個噴嚏起來把自己鬧醒了。
“什麼聲音？”
本質是壞人的白己文不做聲，比劃了一下自己的戰利品，餘多開始還有心思調笑他：
“己文哥哥，你為什麼不說話，你說話啊你，是感冒了嗎？”
真正的小病秧子靠在床上蓄力起身，一邊以身作則地咳了兩聲。而後才在室友的目光下發現了自己下的那場雨，很沒道理的捂住嘴，字正腔圓又造作地出一聲：
“哇草，我19歲的最後一次尿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