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說到此處,順從地低下頭,輕聲道:“晨霜作為鏡心盟主壇壇主,主司情報。鏡心盟內,大事小事皆要從屬下手中過。鏡心盟外,晨霜亦知曉不少訊息。譬如,晨霜知曉殿下此刻懷中有三塊玉佩,其一本屬景仁殿下,其一本屬景恆殿下,其一本屬景明殿下。其中,景仁殿下之玉佩,能司潛山關之守軍,景恆殿下之玉佩,能惑今上外派眾臣,景明殿下之玉佩,能證殿下之虛實。而觀天下之勢,殿下亦先去潛山關,奪得韓將軍之軍,再複信與太子,假意逢迎。最後率軍回京,以端王之尊,問鼎天下。”
“問鼎天下?”趙四心頭一緊,冷聲問,“你說我最後要問鼎天下?我且問你,我要天下何用?”
“回殿下。此事屬下本無答案。但副教主曾有一言,要屬下說與殿下。即,狂風驟雨不可終日。殿下待王妃情真,而王妃身負血海深仇。王妃一日不報家仇,一日便無法與殿下雙宿雙棲。甚者,三皇子亦是覬覦如花美眷……”晨霜聲音漸小,趙四面色漸白。
“我不信。”趙四攥緊十指,與晨霜道,“你且將此事證明與我看。”
“是!”晨霜與趙四一叩首,轉起身,彎指成哨,傳哨音招來一隻灰色的信鴿。晨霜抬肘接住信鴿,又從信鴿腳上的銅環中取下一中指長的紙卷,快快拆看過,即躬身與趙四道:“此刻王妃在四條巷口外的蓮雨閣賞蓮,殿下可願前往?”
“走。”趙四側身與晨霜讓出一條道。
“殿下!”千綬不贊同地擋住晨霜,叫嚷道,“您不是最傾心王妃嗎?既是喜歡,又何苦鬧這麼一遭?”
“讓開。”趙四淡淡掃一眼千綬。千綬愣了愣,不甘地與晨霜讓開一條道。
晨霜斂眉向前,又在千綬面前頓了頓,冷聲道:“千綬壇主。莫要誤會殿下。殿下之所以如此行事,皆因她看重王妃。既是看重,便容不得半點沙子。而你庇護之心,殿下亦是看在心裡,你亦無須擔心。”
晨霜話罷即走,氣得千綬在原地跺腳,叫嚷道:“你——你又不是殿下,若何敢妄自揣測殿下的心意?”
“她猜的不錯。”趙四跟著晨霜起步,又在路過千綬時,拍拍其肩膀,“辛苦了。”
拍罷,趙四快步追上晨霜。當著趙四與晨霜並肩,晨霜即驀地加快腳步,帶著趙四快速繞過挑擔的貨郎、簪花的少女,又連連閃過幾個店鋪,直至被一個帶著鬥笠的老者帶上一條烏篷船。
趙四一上船,老者即一杆推開漣漪,帶著二人往水深處行。
晨霜見船動了,側身迎趙四入蓬中。
趙四入了篷,只見篷中燃著一盞燭燈,燭燈旁放著一堆書稿。趙四落座在書稿旁,捧起一張細看,只見書稿上寫著“悽悽落魄客,伶伶金粉人。不知春雨媒,且聽岑風吟。”
“雲傾……”趙四閉著眼,將書稿上的諸字誦出,心底想得皆是那日雲傾與柳絮兒賽詩,雲傾不願勝過柳絮兒,刻意將最後一稿遞與她。
晨霜靜靜等趙四誦完,又取一張書稿遞與趙四。
趙四抬眸細看,只見書稿的落款是柳絮兒。書稿中道“吾贈瓊瑤與卿。望卿厚愛”。
趙四揣摩過柳絮兒書稿中的“瓊瑤”二字原是代指端王,抿唇不語。
晨霜則道:“殿下莫要耽於小情小愛。柳側妃既贈所愛之物與王妃,定是要與王妃一些好處。這其間的好處,除殿下已知曉的柳家傢俬,還有一個殿下意想不到的人。”
“你是說柳含煙?”
“不是含煙小姐。是六皇子妃。”晨霜道,“方才千綬在側,屬下有些話未敢直言。屬下自拜入鏡心盟,曾多次與教主奉茶。副教主說殿下您前塵盡忘,要屬下莫要打擾您清淨。但屬下以為,殿下知道一些事,才不會誤事。”
“你想說什麼?”
“屬下想說,殿下您或許不是端王,但您確是我們鏡心盟教主。當然,您在江湖上還有個更廣為人知的名號‘旭光’。”晨霜朝著趙四一叩首。
“什麼?”趙四指尖輕顫,“你說,說我是旭光?”
“不錯。”晨霜點點頭,篤定道,“教主,您與景仁殿下是故交。早年景仁殿下還在時,您就常常帶著景仁殿下與屬下座談。那時,景仁殿下還誇教主您心思縝密,日後定是做大事的材料。”
“是嗎?”趙四斂眉道,“你可知道你說了什麼?便是你們副教主,也從未敢告訴我,我是旭光。”
“那是因為副教主擔心壞了教主您的計劃。”晨霜道,“副教主說過,無論教主做什麼都一定有她的道理。”
“那你為何要壞我的計劃?”
“那是因為。”晨霜望向趙四,定定道,“因為屬下發現主子與之前有了變化。屬下以為,主子即便是設計讓自己前塵盡忘,也揣測不到自己今日竟會為了端王王妃瞻前顧後。”
“看來你不喜歡這樣的我。”趙四瞭然。
晨霜冷冷道:“不錯。主子不在鏡心盟時,盟眾又擴大了不少。如今攏共約六萬餘人,皆一心為主子辦事。而主子若是日日拖拖拉拉,我等豈不是要白白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