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道:“且大膽猜,若是猜對了,老身應一事。”
“這。”趙四皺眉想過傳言曾說,霓虹與霓練是雙生,又傳趙景恆是霓漣親子,索性放著膽子,好奇道,“仙子如今莫不是年逾半百?”
“半百?哼。好丫頭,你倒是敢猜。”霓虹眉間掛笑,唇角上揚的弧度竟是怎麼都壓不住。
“莫不是隻到而立之年?”雲傾跟著發問。
霓虹輕笑出聲,反駁道:“傻丫頭。我若只到而立之年,怎會有嚴敏那般大的弟子。莫猜了。且容老身告訴你,老身今年六十又六。是個吉數。”
“啊?那仙子當真是駐顏有術。”趙四大驚道,“我觀仙子似我姐姐。還從未想過仙子竟是有這般大年歲。”
“這是自然。殿下今日之見,乃是老身雙十之貌。老身與殿下娘親初見時,殿下娘親亦說了這等傻氣的話。這一晃數十載。殿下都這般大了。誰曾想,你那娘親卻也不在了。”霓虹如是說著,已抬高手腕等著人上前攙扶。
嚴夕上前搭手,霓虹不應。
趙四換著上前,霓虹避開,只是目光盯著面前的藥篩,自言自語道:“老了老了,終究是不討小輩喜歡。”
“仙子說得哪裡話。哪有小輩敢不喜歡您。”雲傾上前搭住霓虹的手。
霓虹展顏而笑,與趙四意有所指道:“殿下。你又欠了老身一個人情。”
趙四知霓虹是在與雲傾診斷,笑道:“好說好說。只要仙子願意,莫說一個人情,便是兩個,三個,百個,千個,我皆願意。”
“那老身且等殿下欠老身百個千個。”霓虹搭著雲傾的手,落座到藥櫃旁地太師椅上。
霓虹一落座,趙四才看清,霓虹所處的一間小小藥舍,竟陳列了上百個藥櫃,按藥櫃上的掛牌看,櫃內藏了幾百味中藥。莫說尋常的當歸、黃芪,便是難尋的千年人參、紫河車亦在櫃內。
趙四隻道或是與雲傾尋對了大夫,心中暗喜,又聽霓虹與雲傾問詢道:“可曾時常驚夢,又可曾胸悶氣短?是不是實時惦念不可得之物?”
“是。”雲傾垂下睫羽,“仙子說得不錯。”
“說得不錯無用。傻丫頭,豈不聞慧極必傷?”霓虹嘆口氣,改撫著雲傾的手背道,“敏丫頭與我寫信時,只說她在你身上遇到了難解之症。她卻不想,正是這難解之症,才讓你活到的今日。若是與你將此症開解了,你這命或是不長了。”
“仙子?”趙四聽不明白霓虹的話。
霓虹轉與趙四,溫笑道:“殿下,你與雲傾丫頭原是患得一種病。但殿下你吉人天相,敢為天下人不敢為之事,便能不自苦,只苦天下人。”
“而這丫頭。看不穿、悟不透,只是在苦崖之間回走。既放不下,又拿不起,以至於苦上加苦。”霓虹輕輕搖搖頭,又與雲傾寬慰道,“不過苦又未必是壞事,嘗得到苦,便是還有念想。到我這般年歲,你就會懂得。苦也好,甜也罷,有份念想終究是好的。”
“但。丫頭你亦有自己的機緣。”霓虹沖嚴夕一眨眼。
嚴夕躬身與霓虹奉上一黑漆瓷盤。瓷盤正中擺著三枚銅板。
霓虹起手拋起三枚銅板,又以瓷盤接住,而後與雲傾頑笑道:“你若留在這點蒼宮中,拜我為師,我定護你百歲無憂。只是這端王府的王妃卻不興再做了。”
“你若有心坐那端王府的王妃。老身便有醜話要說在前頭。便是不僅你前路難測,端王前路亦會變得難測。”霓虹說話間,招嚴夕與二人各上了一碗藥膳。
趙四不接藥膳,只是執住雲傾的手。
雲傾回望趙四,輕聲問:“夫君若是雲傾,夫君會如何做?”
“我會。”趙四不假思索道,“選那條不平穩之路。”
“若是那條路是死路呢?”霓虹半譏半諷。
“那我就把那條路走活!”趙四與霓虹躬身見禮道,“仙子莫要亦通天手段威嚇我家娘子。說來,她若拜入您門下,受您庇佑,這本就是通天的好事。而今,要她舍了這等好事,隨我受苦。本就是強人所難。而娘子要我替她選。”
趙四頓了頓,松開雲傾的手,與霓虹道:“我自是希望她能留在點蒼宮,不必與我去應對山下那些荒唐事。”
“妙呀!”霓虹撫掌稱贊,又冷臉直擊要害道,“這便是你前路荒唐的緣由。堂堂一端王,做事如何只想著護左右周全?我若是你,定是要將雲姓這丫頭先許與六皇子,再許以三皇子……讓他們兄弟鬩牆,鬥個幹淨。”
“這也是為何。雲傾是我娘子,而不是六皇子、三皇子娘子的緣由。”趙四不屑道,“大道在前,陽謀亦可,何必用些見不著人的招術。”
“那雲丫頭,豈不是成了你的軟肋?”霓虹聞聲便笑,卻是將目光投與雲傾。
雲傾眨眨眼,淚珠竟是“噗噗”而下。
“娘子?”趙四隻當霓虹說到了雲傾的痛處。
不料雲傾竟是揚唇與霓虹掛笑,道:“仙子這話似是說對了,又似是說錯了。這世間但凡活物,怎會全無軟處。殿下若是願以雲傾為軟肋,是雲傾之幸。雲傾明白了,雲傾日後定不再搖擺,不再想一些成人之美的糊塗事。”
“這便對了。”霓虹滿意地點點頭,又有嚴夕吩咐道,“去把柳姑娘寄來的書信給雲丫頭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