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姓女子道:“賤妾會寫,‘廢太子幼子懷生民,岑州城雲傾蒙王恩’。”
“好。”趙四點頭允下,身後即有一帶著哭腔的女聲傳來。
“見過端王。老婦是敗將王宇飛遺孀。老婦替亡夫謝殿下一紙赦書,救下我女王玉剪。”
趙四聞聲回頭看,只見一鬢發斑白,衣衫樸素的老婦人,由嚴敏摻著,當眾與她跪下。
“快起身!”趙四未想過端王竟然還做過這等好事。更未想過,雲傾賣身契上那個王玉剪竟是真有其人。
上前扶老婦起身,趙四與嚴敏對視一眼,又見一四十上下的女子上前,跪地道:“端王殿下今日能來,定是蒼天憐憫我逆鱗社。逆鱗社皆是女子,身負血海深仇。還請端王允許我等追隨,助您一臂之力,登上帝位,還我等親故清白。”
那女子話音未落,嚴敏即厲喝道:“陳蓉姐姐,如今太子全是如日中天,你莫要與端王作難。”
“端王怎會作難?”陳蓉抬起頭,怒視趙四,字字泣血道,“端王是皇親,能直達天聽,哪裡會有難處?端王是男子,能出將入相,哪裡會有難處?端王朋黨俱在,能彈劾起兵,哪裡會有難處?縱是端王真有難處,他會比我等更難嗎?因為廢太子謀逆案,我父、我夫、我子,俱死於非命。留下我這未亡人,日日數針索命。如此,端王亦不願動動惻隱之心嗎?況且,廢太子與端王您是一母所生,如今其屍骨未寒,您當真不願與他報仇雪恨嗎?”
“我。”趙四不知如何答。陳蓉之語,雖甚是真摯,奈何她並非其口中那個權傾天下的端王。
“怎麼,端王害怕了?”陳蓉逼視趙四。
趙四不語。
“陳蓉!”柳絮兒重喝一聲,摔了手中的酒杯。立刻有數名女婢上前,架起陳蓉。
陳蓉當即指著柳絮兒大罵道:“柳絮兒,你個賤人!你嫁與太子,卻不敢手刃太子。如此窩囊,你不得好死!”
柳絮兒不應,反是與婢子們揮揮手。
婢子架著陳蓉,正要出門,陳蓉忽有仰天大笑,歇斯底裡道:“還有端王!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廢太子的昨日,就是你端王的明日。你若再不動手,便……哈哈哈哈,與我等一同黃泉相聚吧。”
陳蓉的“黃泉相聚”穿透了整個主堂。縱其被拖下,堂中竟是沉默了許久。好在,雲傾先回了神,與嚴敏輕笑道:“敏姐姐這次邀來眾姐妹,不是想讓大夥兒看看您府上的新曲嗎?如今,端王亦是來了,您還不快將府上的新曲放出來。”
“雲傾妹妹說得好。我倒是忘了這茬事了。”嚴敏跟著陪笑,轉身已是一邊迎著趙四坐回主位,一邊傳來二十餘個穿翠衫女子,與眾婦人獻藝。
那十餘個翠衫女子皆手捧不同的樂器,在堂中高高低低奏起,合出來竟渾然天成,聽得席間眾人,皆是交首稱贊。
待奏過三支曲子,又有佳餚呈上。眾賓客用罷,便有技癢的女子起身與嚴敏央求道:“好姐姐,可能換我上場,與那些妹妹們合著試試?”
“端王以為呢?”嚴敏將話頭轉與趙四。
“好。”趙四點點頭。
那女子即歡欣鼓舞的謝過趙四,起身從懷中掏出一隻壎,躋身於翠衫女子中。
其他賓客見狀,亦是紛紛起身行禮,自帶樂器,躋身臺中,將翠衫女子換到自己席上落座。
如是,席上翠色漸多。至第八曲終,僅嚴敏、柳絮兒、雲傾三人還在席上。
趙四隻當雲傾她們三人地位超群。不想堂中有女子與那三人邀約道:“敏姐姐,柳姐姐,雲姐姐。咱們少時相識,多年不曾相聚過。今朝有幸,何不同奏一曲,也讓端王殿下開開眼?”
“你們奏吧。”嚴敏回絕。
柳絮兒笑道:“敏姐姐不必拘禮。初到京師,誰人不豔羨你彈了一手好古箏。”
“還有雲傾姑娘你。你的玉笛,亦是不知吹亂了多少京師公子的心呢。還不速速吹來,讓眾姐妹歡愉一番。”柳絮兒說話間,與身邊婢子眨眨眼,婢子召來數個婢子,婢子們奉來一箏,一笛,一瑟。
柳絮兒搶先入座,試了試瑟。雲傾見狀,亦與嚴敏道:“敏姐姐且試試看,你我姐妹,確實聚少離多。”
“那好吧。嚴敏這廂獻醜了。”嚴敏慢步落座到柳絮兒身側,待雲傾試過音,便領著眾人奏了起來。
嚴敏這廂琴瑟一起,趙四的思緒便是追著那笛聲去了,隨著笛聲起起落落,曲終時,趙四亦未回神。
直到宴席散去,眾婦人依次與趙四拜別後,趙四才如夢初醒,拉著留在身側雲傾的手,稱贊道:“娘子的笛聲真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