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與她整了整袖口,又將一面銅鏡壓在了車內的桌案上。
趙四朝銅鏡上瞧了瞧,只覺鏡中人無半分女子模樣。硬說來,好似一個男子在穿女裝。
“夫君莫急!且容雲傾與你改改。”雲傾說話間,先取出漆奩,往趙四臉上塗了一層妝粉,又以紅棉沾取了些胭脂,暈開趙四傾兩頰。終,取了一支黛筆,細細與趙四描眉。雲傾的手法輕容且熟練,宛若在描摹一水墨畫。
趙四坐在銅鏡前,任由雲傾擺弄。
當著趙四看到鏡中面容逐漸失去男子的輪廓,漸生出女子的嬌柔,連她自己也看不出,不禁啞然失笑:“娘子竟還有這等絕技。為夫算是開眼了。”
“怎麼,夫君竟是看不中雲傾的手藝?”雲傾眼神一慌。
趙四苦笑著搖搖頭,道:“並非如此。我只是在想,我若成了女子,娘子可還能是我的娘子?”
“怎不能是?夫君與我成親時,就是女子呀!”雲傾依偎到趙四懷中,與趙四十指相纏,道,“那日中蔣夫人藥丸時,我便想了,夫君定是心儀我的。之所以老是躲躲閃閃,皆因憐惜雲傾,恐誤了雲傾。如此,夫君倒不如翻過來想。那便是雲傾是中意夫君的,是雲傾貪心,才誤了夫君……招致大禍,以至於在這小小的岑州城躲躲藏藏。”
“夫君或還不知道吧。敏姐姐本名嚴敏,其母族在岑州城亦是豪奢。你若入贅到她們家,卻比雲傾成婚好上千倍百倍。加之,敏姐姐的醫術也是世間少有……想來。夫君日後還是莫要怨恨雲傾才是。”雲傾說到尾處,竟是泣不成聲。
趙四輕拍雲傾背心,俯首將她頰上的淚珠吻掉,揚唇道:“娘子怎麼會那般想。我憐你尚且來不及,如何捨得怨恨你?”
“只是,你說的敏姐姐,可是……”趙四後半句話未出口,馬車忽地一震。趙四當即摟住雲傾,卻聽一童聲入耳。
“鏡心盟岑州分壇壇主九霄求見逆鱗教雲教主。”
“教主?”趙四愣了神,雲傾也跟著愣了愣。
兩人面面相覷,趙四隻當那九霄是認錯了人。
不想,燕兒隔簾相問:“小姐,見還是不見?”
“去桃花塢。”雲傾伏在趙四懷中,給了燕兒另一個答案。
“好!”
燕兒應答之聲傳入簾幕。趙四扶雲傾坐正,稍稍舒了一口氣。
誰料,趙四那口氣還未吐完,車簾忽地被掀起,一短發女童靈巧地鑽進車來,大大方方地落座在趙四與雲傾對面,與趙四打招呼道:“美人兒,你欠本壇主的恩情該償還了。還不快讓你門人與我奉茶。”
“咳。我不是逆鱗教教主。”趙四輕咳一聲,紅了臉。
雲傾提袖掩住唇,遲疑道:“車裡只有玉露樓花魁雲傾與她夫君趙天驕。九霄壇主定是找錯人了。”
“休要騙我。”九霄拉下臉,“一個時辰前,本壇主剛剛在岑州城外與雲教主見過面。彼時,雲教主正在假扮端王。這件事,想必雲教主一定不會抵賴吧。”
雲傾抬眸去望趙四,趙四眨眨眼,轉與九霄抱拳道:“我確實與恩人在岑州城外見過面。但我不是教主!”
“胡說!”九霄怒叱道,“我九霄打出孃胎就行走江湖,還從未遇到像你們逆鱗教這麼縮頭縮腦的教主!一尋不見,二尋不見,如今堵在車上,還不願現真身。如此,便沒有什麼好囉嗦的了!”
九霄嫻熟的在耳邊擊掌,車外頓時從四面都傳來一陣陣連綿不息的威嚇。
“何人敢為難我鏡心盟——”
那威嚇聽來,皆是女子,約合五十餘人,高低不齊,似百鬼夜哭。
趙四聽得直皺眉。
雲傾提壺與九霄倒了一杯桂花酒釀,道:“九霄壇主請喝。”
“這還差不多。識時務者為俊傑。”九霄翹起二郎腿,抱住裝了酒釀的玉杯,晃了晃,抬頭沖趙四翻個白眼,道,“雲教主,知曉怎麼化幹戈為玉帛了嗎?我知道你不見我,皆因你車裡藏了個小情人不方便。但逆鱗社替你們截殺點蒼宮副宮主之恩,你不可不報。你若不報,明日我便送信至點蒼宮,告訴她們是逆鱗社殺了點蒼宮副宮主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