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來人是胡大人,趙四心道不好。
詩情搶先靠在胡大人肩上,吹枕頭風,添油加醋道:“哎喲,胡大人呀!您可知雲傾她對您那九品官職根本不屑一顧呢。她說,若要嫁人,非得是那即將登基的端王不可。”
詩情一番話,如同毒刺,紮到趙四心上,讓她一聽則怒火攻心,再聽則憂慮盈懷。
是了,這毒婦!竟是要借胡大人之手害雲傾!
趙四愈發作,不想胡大人竟是不按套路出牌。
只聽一聲“放肆!”,趙四目睹到胡大人風馳電掣般甩詩情一耳光。
胡大人怒氣沖沖道:“隔牆有耳,你這不知輕重的賤人!休要害我!端王乃皇族中人,皇族之事,豈容你我置喙?”
話音未落,胡大人語氣一轉,抖了抖衣襟,掀褂坐下,惜才的望向雲傾,語重心長道,“倒是雲傾阿!話本裡說,‘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雲傾你才色雙絕,老夫實在不忍心看你明珠暗投,辱沒在凡庸之手。雲傾你可是要深思呀……”
胡大人說得感天動地,趙四聽得頭皮發麻。
什麼叫老謀深算,什麼叫罵人不帶髒字?眼前這就是!話本還說“寧拆千座廟,不毀一樁婚”呢?怎麼不見他胡大人學學呢。
趙四從胡大人開勸的一句話開始腹誹,見胡大人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索性命燕兒與她尋了一盤瓜子,邊聽,邊吃,邊把沾口水的瓜子殼,彈到胡大人身上。
胡大人勸:“雲傾,你那夫君外強中幹,不如老夫金槍不老!”
雲傾不語。
趙四弓指,彈!
胡大人再勸:“雲傾我查清楚了,你那夫君窮得要飯,我家有千畝良田!”
雲傾不語。
趙四弓指,再彈!
胡大人失去了耐心,起身背對著雲傾,冷聲道:“雲傾!你莫要固執。你那夫君目不識丁,比不得我三榜進士。你是忘了嗎?咱們第一次見面,你就與本官互透過心意,寫詩贈與本大人。那兩句寫的真是好啊,‘紫雪半庭長不掃’……”
趙四攥住了手中的瓜子,心道,現在她不記得太多詩。但早上她記住啦六句詩。若是她記得不錯,胡大人的下半句該是“閑拋簪組對清吟”。
而雲傾亦是在胡大人唸到“閑拋簪組對清吟”時有了反應。
“大人記錯了。這不是雲傾寫的詩。這是前丞相朱友明謄寫的絕命詩。雲傾只是仰慕其人品,才謄寫了這兩句詩,不巧正好被大人看到。”
雲傾說得不卑不亢,彷彿一切都是湊巧。
胡大人聞聲,竟是頓了頓,忽地哽咽了。
趙四隻當胡大人是錯認了雲傾詩,自怨丟了臉面。
不想胡大人竟是轉過身,紅著眼,看著雲傾,似在看雲傾,又似在看故人,道:“雲傾,你可知我和平寬是同榜進士。我之所以於此地偏安,全因當年平寬那事。”
“哦,你或是不知友明字!”胡大人自斟一杯酒,灑在地上,哭笑參半,“平寬你一去九載,可知這世上仍有紅顏惦念?”
灑罷,胡大人失了心力,和雲傾疲憊道:“雲傾吶。你與詩情皆是岑州奇女子。她來尋你,也是一片好心。你若讓她空手離去,便是恩將仇報。如此,本官做東,置金千兩,你且與她比試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