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蔔這等神鬼之術,聽上去倒有趣,奈何虛實難斷,保不準是鶯兒沒見過世面。
至於鶯兒最後說得畫眉補妝。這等女子尋常技藝,當真算絕技嗎?
趙四暗思,莫不是此間有故事,忙與鶯兒追問道:“畫眉補妝有什麼特別的嗎?”
“這個呀!姑爺還是留著親自問小姐吧。”鶯兒與趙四賣一個關子,轉身歡歡喜喜引趙四去尋雲傾。
趙四跟著鶯兒,被燕兒扶著下到一樓,再穿過曲曲折折的水上連廊。那連廊上爬滿了紫色的藤蘿。藤蘿枝蔓上,小小的紫花一朵一朵堆積在一起,攢成了大串,風鈴一般密密麻麻掛到了連廊盡頭。
趙四被那如瀑的紫色,遒勁綿纏的枝蔓吸引,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鶯兒在前方引路,未顧及趙四。早前留下舉貢盤的女婢,卻是頗有眼色。
女婢三步並作兩步,從燕兒身後繞到身前,雙膝跪地,將託盤舉過頭頂,阻住趙四去路,諂媚道:“姑爺若中意那紫藤,攀折了便是。這長廊是小姐的私産。廊內一草一木皆屬小姐。況且,奴記得,小姐說過,她曾翻過的李詩雲,‘紫藤掛雲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隱歌鳥,香風留美人’。這紫藤花活該配美人。”
鶯兒反應過來,幫腔:“是呀!是呀!摘一串吧,姑爺。我家小姐,即便是在美人入雲的玉露樓,亦是美人堆裡的首屈一指的美人呀。”
“竟是這般。”趙四折了一串紫羅蘭花放在貢盤上,額頭微微發痛。
好在趙四自知,她打睜眼便時不時頭疼,已是頑疾,索性不理。
趙四揮手將女婢扶起,一邊跟著鶯兒繼續往雲傾那處走,一邊琢磨著贈花與雲傾的說辭
是該俗套的告訴雲傾,她們之間,猶如藤蘿,相伴相依,還是要單誇雲傾姿容卓群,勝這藤蘿三分?
是要和雲傾親真意切說上幾句大白話,還是要像方才那女婢子一般,拽上幾句詩文?
料想雲傾定然不喜歡粗鄙之人,趙四絞盡腦汁開始回憶,她腦海裡有無什麼詩雲。
趙四憋著一口氣,想了五十步,確定她也有個天生的、“九歲就知道自己不是讀書料子”的榆木腦袋。
罷了。
趙四選擇不和自己較勁。畢竟這世間不是什麼人,都張口閉口“詩雲”。
說來也巧。
當著趙四一鬆勁兒,心底無端浮現出了兩句詩文。
“紫雪半庭長不掃,閑拋簪組對清吟”。
趙四琢磨著那兩句詩,腦海裡竟是再次浮現出昨晚看到的那間書房,這次書房外沒有下雨,房窗大開,窗外是半庭院的紫藤蘿落花,約合半寸厚,觀同紫雪。
紫雪上有一男一女。男子二十有餘,廣袖華服,端得是皇家氣度,面露鬱色。女子正當二八年華,綰了新婦發髻,朱釵滿頭,仰面正撫紫藤蘿,朱唇開合,似是在說什麼。
那女子在說什麼呢?
趙四盯著那女子,越看越眼熟。眼熟到趙四下意識聽到了腦海中傳來了一聲“雲傾”。
瞬間,趙四腦海中的畫面鬥轉星移,迅速從那一男一女移回到書案上。
這次,書案上無人寫字,只是擺著一封信封。
趙四聚神去看,看罷,登時被那信封上“休書”二字驚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