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何所依,依在帝王膝。帝王恩情少,宜尋君子期。君子何所依,耽夕美人閨。美人暮遲遲,莫若小子妻。小子雖無田,四手尚可依。小子也無德,從師娘子西。娘子無所求,唯慕卿心留。留留待何時,比目連錦鯉……”
趙四停住腳步,任著那細雨從他面上刮過,心思已全然落在了那繾綣的歌聲裡。
什麼“小子雖無田”,什麼“小子雖無德”,這不全對著他趙四寫得嗎?
再加上曲調開始還牽掛著“桃花”二字……
不會是他娘子吧?
趙四欣喜到指尖發麻。
那唱歌人也是在趙四渴望的視線中,經八名轎夫抬著,搖搖曳曳,乘著由桃花色的輕紗籠著的步輦從林間霧深處,緩緩而來。
是妖精嗎?
還是神仙?
趙四望著那由遠及近的步輦,心髒被提到了喉嚨眼。
而那愈來愈清晰的歌聲,更是逼著趙四,硬撐著,沖那美不可攀的步輦,細聲問了句:“來人可是我家娘子?”
趙四問話一出,那步輦中的歌聲便停住了。
倒是為首的轎夫,與趙四一瞠目,怒道:“大膽!竟敢汙我家娘子名諱!要知,我家娘子……”
“等等!”輦中女子似是不願透露名諱,只是輕聲將轎夫喝住。
趙四卻被那清麗的“等等”晃了神。
世上當真會有這般好聽的聲音?
趙四仰面意圖讓視線穿過濛濛細雨,透過粉色紗幔,直抵輦上人面龐。
而那輦上人似是隔紗洞悉了趙四的心思,竟是命輦上僕婢以金鈎將輦前的薄紗勾出一條指縫粗的間隙,窺探趙四,柔聲嘲弄道:“公子可是做慣了這等路邊攔人的腌臢事,才攔了這桃花輦,才敢見著妙齡女子,便喚其做娘子?說來,公子不過是聽了奴家的歌聲,便起了不軌之心,若是奴家容貌有虧,公子豈不是誤了兩人姻緣?”
“小姐說笑了。趙四隻是遵長者令,去桃花塢尋親罷了。”趙四學著輦上人的腔調說話,說罷,含笑別開臉,將目光投向他處,心思已然靜了下來。是了,雖然輦上女子與他言辭毫不客氣,但其柔柔軟軟的聲線,仍讓他記恨不起。
至於早前可是做慣了路邊攔人的腌臢事一問,趙四低眉輕笑了片刻,卻也無心在想。不錯的。對於腦中空空,只記得有個娘子要迎娶的鄉野村夫而言,計較想不起的前塵是最無趣的事情。
可惜了,這輦中妙人,並非他趙四之妻。
趙四一邊暗替輦上人慶幸,慶幸其不必入他趙四門戶,一邊側身讓開道,欲讓輦上人先行。
輦上婢子見趙四服了軟,也不推辭,當即命轎夫前行。
“嘩嘩,嘩嘩——”
輦下的轎夫身材壯實,步履矯健。
趙四半眯起眼,只等那精細的粉紗從他視野中消失。
不想,那轎輦行至他眼前時,一隻白淨且溫熱的指尖探出了紗幕,撫上了他的眉眼。
適時,趙四隻覺鼻間香意襲人,心底春風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