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自然要厚待將門之後,但男兒郎……”
姜珩話未說完就被打斷,風志銘已捧著咯咯笑的風止戈退後三步:“陛下既說要照拂藍家,總得給個實際表示吧?”
紫宸殿內鎏金暖爐氤氳著檀香,姜珩的目光在兩個嬰孩間流轉。
粉團似的風家千金正攥著風志銘的玉佩穗子玩耍,而藍家小子卻躺在錦緞襁褓裡安靜吐著泡泡。
想到藍烽將軍鎮守邊關的功績,帝王終是伸手接過藍錚。
“哇……”
稚嫩啼哭驟然劃破靜謐,姜珩僵著胳膊如捧燙手山芋,乳母忙不疊接過抽泣的嬰孩。
帝王甩著被蹬皺的龍紋衣袖嗔道:“將門虎子怎的這般嬌氣?”
屏風後傳來清冷笑聲,姜雪扶著青玉案款步而出:“陛下這話可冤枉人了。當年您在我懷裡哭得比這還兇,若不是雲澈……”
長公主目光忽然悠遠,彷彿穿過二十年光陰看見那個手足無措的自己。
建昭二十三年的春宴,尚是少女的姜雪冷眼看著百日宴主角。
若非駙馬風子晴當眾要她抱幼弟,她絕不會觸碰那個象徵皇室紛爭的嬰孩。
當蕭湛將襁褓遞來時,她分明看見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眼中映著燭火的溫柔。
“公主且看,小殿下的眼睛多像您。”
蕭湛的耳語如魔咒般蠱惑,可當姜珩接觸到她冰冷的錦緞宮裝,立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
此刻望著少年帝王,姜雪莞爾:“不信問你家首輔大人,當年可是他哄了你半柱香。”
“姑姑您確定沒記錯?”
姜珩狐疑地望向蕭湛,正見蕭湛含笑頷首。
帝王耳尖微紅,伸手戳了戳重新睡著的藍錚:“這小子倒有福氣,能讓朕親自哄。”
說罷又悄悄瞥向乳母懷中的風止戈,盤算著何時能抱到那愛笑的小丫頭。
話音未落,少年帝王急切的目光已投向蕭湛:“表舅,姑姑所言當真?”
得到對方頷首確認後,姜珩耳尖泛紅地轉向姜雪:“姑姑莫怪,朕那時尚在襁褓……”
話未說完便被女子含著笑意的指尖輕點額頭:“咱們珩兒的心意,姑姑何時不明白?”
她憶起當年戰場歸來的情形,染血戰甲未卸,周身凜冽寒意莫說嬰兒,連朝中老臣都退避三舍。
風志銘抱著襁褓悄悄後退半步,卻被眼尖的帝王抓個正著:“該換朕抱夭夭了!”
少年天子理直氣壯地伸手,待接過粉雕玉琢的女嬰,見她沖自己綻開無齒笑容,頓時眉飛色舞地盤算起來:
待小公主及笄,定要搜羅四海珍寶,擇選當世俊傑,將世間所有美好都捧到這孩子面前。
“陛下這偏心的毛病越發重了。”
姜雪逗弄著懷中藍眸嬰孩,抬眼望向丈夫:“瞧咱們錚兒多乖巧。”
蕭湛伸手輕撫幼兒蜷曲的胎發:“男孩總要多經些摔打,珩兒他們多疼妹妹些也是常理。”
話音未落,殿外忽有宦侍疾步入內:“啟稟陛下,八百裡加急軍報!”
滿室暖意驟然凝滯。
姜雪指節無意識收緊,懷中嬰孩發出細弱哼聲,她垂眸望著那張與故人越發相似的面容,邊關風沙裹脅的血色記憶突然湧上心頭。
自那場變故後,藍烽眼底再未有過星火,只剩刻骨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