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子晴臉色驟變,精心描繪的遠山眉幾乎擰成墨團:“哀家十月懷胎誕下的骨血,竟信外人勝過親娘?”
殿外忽起風雷,姜珩望著母親扭曲的面容,突然明白為何姑姑總讓他佩戴避毒香囊。
姜珩唇角微揚,稚嫩面龐浮起與年齡不符的深沉笑意。
前塵往事如走馬燈般掠過心間,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冷落與傷害,此刻卻愈發清晰。
風子晴誤將這抹笑意當作妥協,塗著丹蔻的指尖輕叩案幾:“你可知姜雪握著怎樣的底牌?三軍虎符之外,先帝臨終前還賜下密詔允她改天換日。”
金絲護甲在燭火下折射出森冷寒芒:“珩兒該與母後同心才是。”
“母親何須多慮?”
小皇帝摩挲著玉扳指,聲線陡然轉寒:“三日前太和殿前,姑姑當著文武百官焚毀詔書,金箔灰燼隨風散作漫天星火——此事已入起居注。”
太後鬢間九尾鳳釵劇烈晃動:“絕無可能!當年密詔……”
話音戛然而止,意識到失言的瞬間,她看見孩童眼底洞悉萬事的冷光。
“母親總說姑姑包藏禍心。”
姜珩緩步繞過青銅仙鶴燈,跳動的光影在他眉間投下明暗交錯的紋路:
“可您知道嗎?上月十五宮變時,是姑姑用脊背替我擋下淬毒箭矢。禦醫拔箭時,她肩胛骨距心脈僅差半寸。”
風子晴攥緊錦帕正要開口,卻被稚嫩卻淩厲的聲線打斷:“而您呢?六年來唯一贈我的生辰禮,是摻了牽機藥的桂花糕吧?”
鎏金香爐突然爆出火星,太後踉蹌後退撞翻青玉香案。
她驚覺眼前孩童竟記得三年前冷宮偏殿裡,那隻被毒斃的試膳貍奴。
“血脈算得了什麼?”
姜珩拾起滾落在地的玉連環——這是姜雪去年上元節帶他出宮時買的玩意:
“姑姑教我騎射時總說‘小心些’,您教我認字時卻說‘摔死正好’。”
太後精心描繪的遠山眉扭曲成怪異弧度:“姜雪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她給的,是您永遠不懂的東西。”
小皇帝突然露出孩童應有的天真笑容,指尖輕點胸口:“這裡跳動的,是姑姑從雪夜裡搶回來的心。而您給的……”
他踢了踢腳邊破碎的瓷片:“不過是這些冷冰冰的瓷器。”
“您雖生養了我,但我不願視您為敵。可若您執意針對姑姑,兒臣便只能與您對立。”
“今日懇請您謹言慎行,兒臣會以母子情分保您尊榮。若您繼續與姑姑作對,就別怪兒臣不念親情。”
風子晴攥緊衣袖,精心準備的軟話全堵在喉間。
原以為這稚子皇帝只需哄勸幾日便會親近,未料竟擺出這副刀槍不入的姿態。
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姜雪這妖女好生厲害,竟連親生血脈都能蠱惑!
“陛下可知自己在與何人說話?”
“自然是乾國太後,亦是兒臣生母。”
“原來還認得哀家是你母親!”
風子晴鳳眸含怒:“哀家看你是被姜雪教唆得連孝道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