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雨,你還愣著幹什麼?你也想死是嗎?還不快滾?”
“娘……”
酈羽的身體和聲音都在顫抖。
他感覺有什麼束縛自己的東西,就在沈玉英讓自己“滾”的那一刻徹底崩塌了。
她放他走。
她真的親口放他走了。
可他非但沒如釋重負,反而有一塊更大的東西壓得他胸口好痛好痛。
酈羽的聲音帶著哭腔,“娘!我去救你!”
濃煙嗆得他連呼吸都疼,想要上前救下沈玉英。可剛邁出一步,房梁突然塌方,把他和沈玉英生生隔開。
“我又不是你娘,別喊我娘!”
女人一如既往冷硬的聲音從火光的另一頭傳來。
“別管我…去追那丁老三,把小樂兒帶回來!”
…對了,懷樂還被帶走了…
酈羽猛地一震,腦袋裡只剩下那個小小的人兒。淚水已經湧滿了眼眶。
“懷樂……”
“快給我滾!看到你我就煩!滾走!不許再回來了!”
沈玉英最後的喊聲令酈羽死死咬住牙,最後看了沈玉英一眼。他轉身,甚至連滾帶爬,閉眼沖向屋門口的火海。當他逃到院子裡時,身後火光滔天,冒出的火星四散紛飛,接著,整個草屋坍塌的聲音轟然炸響。
他不敢回頭。
也不能回頭了。
逃出院子後,酈羽才發現,不只是沈家。整個藥山村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火聲,風聲,還有人的哭喊聲,慘叫聲……一時間漫山遍野,鬧成一片煉獄。
酈羽忽然想到了什麼,他顫抖著手,去摸那支藏在胸口的白色骨笛。然後放在唇邊,拼命吹了起來。
骨笛的聲音清脆悅耳,可此時卻只能沉入那片火海之中。
他滿臉絕望地吹了一遍又一遍,可什麼事都沒發生。
想到方才沈姨臨行前的臉,他用力將那骨笛扔在了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於是,一週之後。
藥山村的大火很快傳遍了其所在的整個昭州。
比較得到公認的說法是:村子遭到了南楚間諜的襲擊,南楚間諜看中了這個村子裡淨是些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認定這裡最好下手,便連搶帶殺,最後幹脆一把火了事,於是釀成了此等慘劇。
不管怎麼說,這六月大火一燒,以後昭州便再無什麼藥山村了。
出了這種事,連同原本一直熱熱鬧鬧的橋頭鎮都變得死氣沉沉。只有北面青陽觀裡來往的香客多了起來。
在碼頭當腳夫的老柴已經閑了四五天了。正當他愁著有上頓沒下頓時,終於攬到了布莊的活。
布莊的夥計小秦日常替他們老闆跑腿,算是個老熟人。老柴為了這活,特意趕了個早,等他到碼頭時,只見三輛馬車拖了十幾箱的新布,貨船也已經提前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