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被買來給沈楓做夫郎的?”
“是啊。”
“那沈…沈楓人呢?”
“噢,他死了都快兩年了。”
直至此時,對方呼吸才明顯紊亂了幾分。
然後又是死一般的沉寂。又繼續僵持了一會,酈羽心想自己總不能就這樣一直站到早上。終於在察覺到劍刃離開之後,他率先開口。
“這位大俠,這個,我……”
男人卻打斷了他的話,又似乎往他腳邊扔了什麼。冷冰冰道:“你把這些東西交給你婆母,但不可將今夜遇見我之事告訴任何一個人,記住了嗎?”
“呃…哦,我記住了。”
“要是你敢亂半個字,讓我得了訊息……”
酈羽慌忙應道:“不亂說!我絕對不會把大俠的事告訴任何一個人的!我……”
不等他說完,後腦勺就突然捱了重重一擊,悶聲一頭栽在地上不省人事。直到感覺有什麼東西一下一下地戳著他,他才睜眼,結果正對上阿花黑豆般的小眼睛。
它撲稜稜地跳開,歪著腦袋看著他。
山頭的天微微亮,那個男人也早已不見蹤跡。酈羽對自己這兩年生活的唯一的感觸,就是幸好他的腦袋是真的結實,命也是真的硬……酈羽揉著生疼的後腦勺,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又差點被什麼硬邦邦的東西絆倒。
酈羽正想怨是不是姜懷樂那小孩從外面亂搬石頭回家玩…卻想起來昨晚的事情。低頭一看,那哪裡是什麼石頭,而是隻黑色布包。
人向來對一些重要的東西都是很敏感的。比如現在,酈羽還沒開啟那布包,手就已經開始顫抖。
他粗重地呼吸著。
布包裡裝著的東西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都是寫金燦燦的金葉子,整整一包都是,沉到酈羽得用兩隻手才提得起來。把那裝著黃金的布包抱在懷裡的一瞬,酈羽思緒萬千。
這麼多金子,別說買馬回京,就是請一隊護衛把他抬著送回京城都不成問題。回到京城後,他還是那個錦衣玉食的酈小公子,他還有心疼自己的人,也再也不用下地幹活,做牛做馬一般伺候別人了……
可他也僅僅只是想了這麼一瞬。
酈羽明明可以趁天還未大亮,立刻抱著金子逃離藥山村。可想到姜懷樂還在屋裡睡著,他腦袋立刻冷靜了下來。
況且,這金子必然是昨夜那男人留下來的。而那人的身份根本不難猜。知曉此處是藥山村沈家,也知曉沈楓……年輕男子,那麼他只可能是一個人。
這些錢不是酈羽應該拿走的。
若是他此番就這樣拿了這些錢逃了,那麼祖父的教誨,他辛辛苦苦讀得那些聖賢書可都是白讀了。
可那人又不許他亂說一個字,他要怎麼跟沈姨解釋這些金子的來歷呢?
酈羽把那整整一布包的金條鄭重其事地放在桌案上,懷樂看著這些閃閃發光的金子,好奇地伸手想拿過來看,又被酈羽將手捉了回去。
“……你要跟我說,這些金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沈姨捏著金條,滿臉不可置信。
酈羽正色道:“娘,也不能說是…天上掉下來的。您聽我說,昨晚,事情是這樣……”
接著酈羽開始扯謊,把昨晚遇到那人之事,添油加醋地編成了是早就翹辮子的沈楓現身。說他死後因博學多識,得了地府王的賞識,在地府做了大官,如今賺了錢,看著沈玉英寡母一人,便報恩盡孝來了。
正可謂黃泉碧落隔,孝心通幽明。
酈羽覺得自己這慌扯得真是漏洞百出。不想沈玉英盯著那堆金子,先是沉吟片刻,隨後雙手抖如糠篩,把金條緩緩貼向自己的臉。
他還沒見過沈姨哭成這樣,又感覺這平日裡行事風風火火的女人,好似一下子衰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