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免不了訓,酈羽其實很怕姚益,一被訓就習慣性乖乖地縮起腦袋。
姚學士繼續對他喋喋不休:“小羽,我與你祖父乃是幾十年摯友,在我眼中,你就同親孫子一般。你可還記得,你幼時信誓旦旦,說將來定要讀遍聖賢之書,學祖父入朝為臣。可如今……你每日不是盯著二殿下發呆,就是跑去給你兄長使絆子,要不就去跟那幾個不學無術的殿下們鬼混。究竟像個什麼樣?”
一下子被老頭狠狠戳中心思,酈羽頓時羞得巴不得找個縫鑽進去。他正思忖著這該如何應言,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年卻搶先開口。
“哎!姚老頭,你可別算上我啊,本殿下才沒跟他一起鬼混過呢。”
“你還好意思說自己!”姚益氣得一掌拍向他後背,“六殿下,你看你這……如街痞流氓一般,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哪裡有點身為陛下子嗣的自覺?一點都不知道尊長愛幼。還有,你方才當著那麼多人面說的那些蠢話,之後傳入陛下耳中,你要怎麼收這爛攤子?”
“還能怎麼收?他不過就是打我一頓板子,外加禁食關禁閉三件套唄。反正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會想方設法來揍我的,那我還不如說點能讓他氣到七竅流血的。”
紅衣少年大咧咧道。
“何況,本殿下那可是珍字金言,句句屬實。就憑大皇兄現在那傻樣,被父皇廢廢太子是遲早的事。大皇兄一倒,二皇兄又是你們口中那般睿智明達,自然順理成章地上位。這天下盡人皆知之事,我哪裡說錯啦?”
姚益差點背過氣去,“你!你這話就是在給二殿下拱火!”
他依舊嬉皮笑臉。
“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他那種裝腔作勢的樣子不順眼。堂堂皇子,卻跑去學那些臭書生的打扮,裝模作樣的,什麼德行……啊!”
少年被什麼東西潑了一臉。他一聲驚呼,隨後緩緩抬手抹了把臉,目瞪口呆地看著滿手的墨汁。
“酈羽!”
他暴跳如雷,指著酈羽一字一頓。
酈羽卻看都不去看他一眼。他輕手輕腳放下硯臺,握筆認真抄起書來。
“你竟敢往老子臉上潑墨?!”
他毫不客氣地回懟:“誰讓你嘴賤的,總說二殿下壞話。”
“他本來就不是個東西,我罵他幾句又怎麼了?”
二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起沖突了。酈羽表面不動聲色,實際早就做好一場惡戰的準備。
果不其然,少年怒氣沖沖地胡亂抹了幾下臉後,捲起袖子,手在酈羽的臉上和身上亂摸亂掐,也把墨汁糊得到處都是。酈羽被他掐得生疼,但也不知這小子分明比他還小了兩個年歲,力氣卻異常之大,怎麼推都推不開。他幹脆張嘴死死咬在少年的臉上。
兩個孩子扭作一團,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打著滾。
姚學士蒼白著臉,也不作拉架,只看著他二人的樣子搖頭,唉聲嘆氣地離開了學堂。
最終結果是酈羽捂著臉,哭得淚水橫流。而那少年看似贏了,卻被酈羽咬破了相。二人皆是衣冠不整,一身狼狽。
這是正常結局,每次二人起沖突時,總是打成這般你死我活來收尾。
當然,許多年後,只要一回想起兒時欺負他愛君的所作所為,肅王殿下便悔不當初。總想先給自己一巴掌,再狠罵自己一句不知好歹的大豬蹄子。
不過如今,他是想象不到自己以後的下場的。最後,雖說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書總歸還是要抄的。酈羽可覺得自己沒有姜慎那麼厚的臉皮,他不想鬧到祖父那裡挨板子。
直到酉時鐘聲一敲,他才抬起略微痠疼的脖子。卻發現姜慎不知何時左手握著筆,右手撐著腦袋睡著了。再一看,那紙上只工工整整地寫了“知足懷樂”四個娟秀小楷。
祖父常教酈羽,讀書之人切不可口出穢言。他現在只恨自己詞窮,不能跟家裡那張嬤嬤李嬤嬤那樣,看誰不爽叉著腰破口大罵便是。
酈羽氣得眼冒金星,“你、姜慎!我辛辛苦苦抄了那麼多…你一個字都沒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