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熠明來了,一命換一命。
想到這個,喬晏不受控制地滲出一身的冷汗,他強撐著下床,想出去走走。
剛推開病房門,就看到了門外的人影。
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但顯然沒想到喬晏會突然出來,先是退了半步。
喬晏先是看到他病號服內露出來的層層包裹的紗布,向來一絲不茍梳向腦後的碎發狼狽地垂著,臉色十分蒼白,在看到喬晏時臉上閃過一抹慌亂。
下一秒他主動走上前,用不算熱的身體輕輕抱住喬晏,“他是沖我來的,牽扯到你,對不起。”
他的懷抱並不溫暖,左手手背上的針口凝成了血珠,一看就是生拔了輸液管。
喬晏數不清聽到過多少次江熠明的道歉,本來以為自己都麻木了,可此時眼眶卻異常酸脹,沒有餘力再去推開他,低聲問:“江熠明,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喬清雲分明就是奔著弄死喬晏的目的來的,荷槍實彈,準備充分,只不過想順便從江熠明那裡撈點好處,卻差點讓他把命都搭進去。
“就差一點點,”喬晏不願意回想,可那些畫面重複地出現在腦海裡:“差一點你真的會死。”
“你沒事就好。”江熠明收緊手臂,他從來沒有這樣專注的、不摻雜任何其他慾望地抱著喬晏,蝴蝶骨像是利刃般讓他刺痛:“只要你沒事,我去死也可以。”
“江熠明。”喬晏用力地閉上眼,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再睜開時眼裡依舊盈著淚水,“我原諒你了。”
“…喬晏。”
喬晏推開江熠明,不想去看他同樣在流淚的眼睛,希望逃避痛苦:“我們兩個,在不愛彼此的時候互相折磨,從頭到尾帶給對方只有痛苦,現在都在對方面前死過一次,就當是兩清了。”
說完,喬晏繞過他,想要離開,卻被抓住手腕:“真的只有痛苦嗎?”
“對。”
“那我去死,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痛苦了?”江熠明抓住他的手腕,不再像之前那樣把他拽到自己身邊,而是主動走過去,俯身擦掉他的眼淚,“我可以為了你去死。”
“你到現在還是不明白,”喬晏捂住眼睛,情緒近乎崩潰,“從始至終,我都只是想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而已,可是隻要在你身邊,只要和你扯上關系,就連最平凡的生活都是奢望。我不需要你為我去死,也不需要為我做任何事情,我只是想讓你離我遠一點,不要一邊求我原諒,一邊讓我繼續痛苦,就只有這點奢望,僅此而已。”
江熠明松開了手。
喬晏打算離開,就聽見他說:“我不是個正常人。”
“友情,愛情,甚至是親情,我從來都沒有過,我的世界裡只有兩個字,利益。”
他的語氣難得如此平靜,不知是想到什麼,忽然笑了笑:“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在那個雨夜,是在你的成人禮。”
那時江熠明正和喬家談生意,雙方助理在溝通上出現了問題,錯把喬晏生日宴的時間地點錯發給了江熠明。
那是江熠明第一次看見喬晏。
並不算大的包間裡,家人,朋友,每個人都滿懷愛意地望著他,他戴著生日專屬的禮帽,穿著恰到好處的晚禮服,認真地閉上眼許願。
江熠明知道喬清河和喬家斷絕關系,在利益至上的他眼中,這無疑是個愚蠢至極的決定,不可能過得好。
可哪怕他對這樣其樂融融的場景感到陌生,也能感受出來,即便是無關利益,那一屋子裡的人也再幸福不過。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喬晏,小少爺被數不清的愛意包圍,被託舉到天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