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番話字字誅心,刺得江熠明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江語宸看了眼時間,“再過會兒霍老師的講座就結束了,你走吧,他不會想看到你的。”
.
喬晏的確是為了角色來的,但當他認真去聽霍至鳴親自拉片分析時,還是聽得入了神。
今天的講座他要拉一個長達三小時的人物傳記類電影,劇情節奏並不快,還沒講到三分之一,旁邊的楚舒就開始昏昏欲睡。
喬晏就這麼認真地聽他講完第一個劇情高點,講座結束前還記下了下一次的時間。
臨近暑假,下一次講座是在開學。
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踏進這裡了。
結束後,喬晏敲響了岑行發給他的那間辦公室,進去前喬晏沒仔細看,本以為只有岑行在,開了門才知道,這居然是霍至鳴的辦公室。
空間並不算很大,站著三個成年男人,氣氛有些沉重,就像是八月化不開的熱浪。
不知為何,喬晏總覺得這辦公室內有很淡的、熟悉的氣息,讓他不太舒服。
“像你這種,小小年紀,”霍至鳴率先開口,“隨便一扒就能找出一大堆黑料的演員,不管再怎麼優秀,我都不會用的。”
“但您今天叫我過來了,”喬晏並未被他牽動情緒,“專門叫過來讓我放棄,霍老師,您不會這麼多次一舉。所以,您想問什麼問題,對我有什麼要求,可以直說,沒必要先貶低我一番。”
短短的兩年時間沒見,岑行彷彿不認識眼前這個言辭清晰、不卑不亢的青年了。
或者說他其實從未真正認識過喬晏,他見過的,只不過是束縛在江熠明身邊的一具軀殼。
霍至鳴並沒有對這聽上去有些冒昧的話有絲毫不滿,反而是笑了下:“語宸經常說你聰明,之前我倒真還沒發現。不過我很好奇,你既然這麼獨立,這麼有自己的想法,為什麼整整在江熠明身旁待了兩年?”
這三個字條件反射似的戳中了喬晏的神經,額角輕輕抽了抽,神情卻冷得像是一潭死水,“您想知道的話,我說實話,是因為我自以為愛他。”
兩人沒有作聲,安靜等待著喬晏向他們展示自己已經癒合的傷疤。
“我自以為是的愛情支撐我接受了他的全部,然後再欺騙自己,裝傻充愣,直到有一天終於裝不下去了,我被關在一片漆黑的地下室,不知道外面是幾點,不知道天氣是晴是雨,但我知道了,不該在他身上祈求任何感情。”
“喬晏,你是一個成年人。”霍至鳴沉聲說道,“即便他不愛你,但是,他給你的那些資源、人脈,所有的一切都是實打實的。你嘴上說不願意,可行為上又不拒絕,這一點我始終無法接受,想聽聽你的解釋。”
“霍老師,自始至終都不是我不拒絕,而是我根本沒有拒絕和反抗的餘地,您或許從來沒有落魄到我這個地步過,所以我不指望您能感同身受,但我想請您換位思考一下。”
喬晏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也不願意當金絲雀,更不願意當輕描淡寫取代別人角色的資源咖,但是,霍老師,如果有人拿你生命中僅剩的、最重要的人來要挾你,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霍至鳴沉默不語,下意識就要去摸煙,還沒點燃,喬晏冷不丁地說:“我不喜歡煙味,您可以待會兒再抽嗎?”
正認真思考的霍至鳴一愣,明明喬晏的語氣很禮貌客氣,卻有種莫名的說服力,他指尖一抖,將沒點燃的煙扔在了桌上。
他第一次認真設身處地去想喬晏曾經面對的困境,然後發現,這是一個完全無解的問題。
那兩年江熠明的權勢滔天,是鬼是神見了他都得繞道走,偏偏喬晏擋在了他的面前,然後一發不可收拾,進退兩難。
除了迎合江熠明的想法,喬晏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霍至鳴活了快六十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見慣了娛樂圈那些勾心鬥角,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無法想出第二種破局的辦法。
“如果您願意聽的話,我向您解釋我的反抗。”
喬晏深吸一口氣,說道:“先是假意迎合讓江熠明放鬆警惕,讓他對百般順從的我感到厭煩,如果他想換人,就正合我意。但是他沒有,所以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安全轉移我的把柄。”
略過了利用梁家和喬承勳的細節,繼續說:“沒有把柄,我才能開始真正的反抗,我會假死離開也好,沉寂兩年也罷,我從來不是因為害怕江熠明才不敢回海市,而是在積攢自己反抗的底氣。”
喬晏說著拿出手機,翻出四張拼在一起的截圖,上面是四大院成績查詢的介面,四個“1”格外抓眼。
“這就是我的底氣,霍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