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冬臘月,堆積的雪已經淹沒至小腿。
路儼毅正將積雪團在一起,用力拍打,漸漸成了一個碩大圓潤的雪球,他仔細調整著形狀,終於有了兔子的雛形。
流霜挺著肚子扶著腰,懷裡還抱著暖爐,滿眼笑意痴痴的看著他。
“娘子,你看,這像不像你和我……”路儼毅一臉興奮的指著眼前已經堆好的兩只兔子。
在這寒冬,他忙碌得滿頭大汗,流霜取出手絹,笑著為他擦拭:“都快有孩子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路儼毅嘿嘿的傻笑,蹲下身靠著流霜的肚子傾聽:“這孩子一點都不乖,讓他阿孃這般遭罪,等他出生了,我一定打他屁股,為娘子報仇!”
“夫君跟小孩子計較什麼?”流霜指著兩只兔子雪人道:“這裡還應該再堆個小兔子?”
“等他出生了再堆!”路儼毅小心抱起流霜,親了一下。
“他出生的時候都沒雪了,今日你已經玩了這般久了,小心著涼,等明日你再給我堆一個小兔子。”流霜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路儼毅僵在原地,吶吶的開口:“娘子,明日我要去邊關了……”
流霜的笑容僵在臉上,怒意升起:“你明日出徵,現在才同我講?若不是我提起,是不是要等明日你走了我才知道?”
“我……我不知如何同你講……”路儼毅低著頭,他也不想在這緊要關頭離開。
可前些日子,朝堂之上,邊關傳來戰報,我軍節節敗退,領兵的將軍首級被敵軍懸於城門,大肆侮辱,肆意屠殺城內百姓,血流成河。
滿朝文武無人應答,路儼毅心中悲憤,請命願赴邊關,
流霜抿著嘴,一臉哀傷的看著他: “夫君,你一定要去嗎?”
“大丈夫戎馬疆場,為國效力,本是理所應當……”路儼毅轉過頭避開流霜的雙眼說道。
“那我呢?你可曾考慮過我?”流霜閉著眼,眼淚緩緩的劃過了臉頰。
“我很快就回來了,你知道的,我一向……”路儼毅解釋道,手卻慌張的擦著她的眼淚。
“還有我們的孩子,該怎麼辦?”流霜睜開雙眼,眼眶通紅,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打在路儼毅的手上。
“這偌大的將軍府本就只有你我二人,你如今又要去邊關,若是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如何是好……”
看著她的眼淚,路儼毅的心像是被一雙手緊緊的撰住,單膝跪地,舉著手對天發誓:“娘子,不會的,我不會出什麼事,你放心,我一定會在孩子出生前回來!相信我好嗎?”
發完誓後他緊緊抓著她的手。
“既然夫君如此篤定,那我便與你一同前去。”流霜並不吃他這套,而是目光堅定的看著他說道。
“不行,你如今大腹便便,軍中全是男子,你一個婦道人家,如何使得。”路儼毅毫不猶豫的拒絕。
流霜氣得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話語哽咽:“夫君難道忘了,我也是將門之後,用兵之法也從小習讀,連爹爹也曾說過如若流霜是男兒身,將來一定能成為一代名將!如今我懷了孕,竟連你也瞧不上我……”
路儼毅看著她高聳的肚子,唯恐她出事,伏低做小道:“娘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你別哭了,哭壞了身子,我會心疼的,我現在就入宮向皇上請旨,你與我一同前去。”
“好。”流霜這才破涕為笑,目送路儼毅離府,滿心歡欣等著他的好訊息。
然而,第二日流霜醒來時,路儼毅已經帶著軍隊拔營十幾裡,昨日的話語不過是他為安撫她隨口說出的謊言。
流霜流著淚淚呆呆的坐在廊下看著那一對兔子,這謊言如巨石壓在她的心口,只覺得喘不上氣來。
轉眼已是三月,流霜大著肚子坐在灶前燒火,笑著聽吃飯計程車兵們講著路將軍如何神勇。
一個月前她心中愈發不安,偷偷來了邊關,想盡了辦法沒有進到軍營,幸好被軍營裡請來做飯的大嬸好心收留。
三月應是花團錦簇,風光正麗之時,如今這邊關卻是戰火四起,餓殍遍野。
在一陣不斷錯拍的心跳和陣陣心慌中,流霜終究是偷偷摸摸來了戰場。
當流霜躺在路儼毅懷裡時,鮮血不斷從她的嘴裡湧出,她卻笑著:“原來不安是因為這個啊,看我又救了你一命……”
路儼毅抱著流霜,強扯出一抹微笑安撫,急速的往大營奔跑,哽咽著質問:“流霜!你為什麼在這裡!不是叫你在家嗎?為什麼要瞞著我上戰場?為什麼要替我擋箭!”
流霜聽著耳旁風的呼嘯聲,伸手輕撫路儼毅的臉頰:“夫君,我們成親已經十年,可你我朝夕相處的時間卻不足兩年,我一直想給你生一個孩子 ,可連年戰亂,你已多久不成擁我入懷,我好想你,我想陪著你,哪怕是陪你戰死沙場,我也甘願,只是對不起快要出世的孩兒……”
“是我的錯,沒能讓他見到自己的爹,還沒好好來這世上看上一眼,就要陪我共赴黃泉……”
流霜眼神渙散了一瞬,手突然緊緊的抓住路儼毅的衣袖:“夫君,霜兒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不要說了,我什麼都答應你,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大營了,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路儼毅搶過旁邊的戰馬,眼含淚水,縱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