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各個衙門、各個部門甚至各個官員的府裡都有可能有幕後黑手安插的眼線,可那些人萬萬不會想到皇帝居然會起了動用江湖勢力為自己做事的念頭,畢竟那些上流權宦最看重身份地位,哪會屑於和三教九流之人結交呢。
淩青蘅思忖了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對著沈映拱手一拜:“草民領旨!”
“好!那此事朕就全權交給你來辦!”沈映欣然地笑了下,“朕打算給這個衙門取名為‘六扇門’,你以後就是六扇門的統領,只要有真本事,明是非黑白,無不.良前科,願意效忠於朕的,不管他什麼出身,盡可入你六扇門!”
沈映已經有許久沒有來過壽安宮,如今的壽安宮裡一派蕭條寂寥,門可羅雀的氣象,和他從前記憶中的富麗堂皇大不相同。
走進壽安宮裡,撲面而來一股濃重的檀香味兒,屋子裡也是煙霧繚繞的,燻得人差點睜不開眼,這是不知道點了多少香。
沈映抬手在面前揮了揮驅散眼前的煙霧,這才看清了旁邊跪在小佛堂裡,手裡拿著佛珠,正在誦經的劉太後。
朔玉怕沈映被香煙燻得難受,忙讓人把殿裡的窗戶都開啟通風,外面的寒風湧進來,將刺鼻的香味兒沖淡了些,卻也把瑟瑟涼意帶進了屋裡。
沈映走到小佛堂外面,對著劉太後行了個禮,“太後,朕來給您請安了。”
劉太後似沒聽見,依舊閉著眼睛,嘴裡喃喃自語,沈映也沒再出聲,揮了下手,讓閑雜人等都退到屋外,然後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看著劉太後念經。
屋子裡有些冷,沈映從朔玉手裡接過手爐抱在胸口,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壽安宮裡的情形,一邊閑閑地開口:“太後,朕有些困惑不解,特來向您請教,不知道太後能不能為朕解惑?”
良久,佛堂裡傳來冷笑一聲,劉太後譏諷道:“皇上如今大權在握,什麼事情解決不了,還用得著聽哀家這個老太婆嚼舌根?”
沈映淡淡道:“世上有許多事,靠權力是解決不了的,都說讀佛經能使人心裡敞亮,太後清修了這麼久,想必領悟了許多道理,朕特來請教,太後不會吝惜賜教吧?”
劉太後沉默不語,只聽到佛堂裡傳來佛珠滾動的聲音,雜亂無章。
沈映也不管劉太後給不給回應,自顧自地往下說:“太後可聽說老雍王死了?而且是被人毒死的。太後您覺得,會是誰下的毒手?”
劉太後忽地桀桀怪笑了一下,“哀家不知道是誰下的毒手,但哀家知道,若是真兇一直抓不到,那皇上你就是最有嫌疑殺害老雍王之人。”
沈映勾唇無聲冷笑了下,“太後果然看問題通透,聽太後一席話,令朕茅塞頓開。朕明白真兇是怎麼打算的了,毒死了老雍王,嫁禍給臨陽侯,也就是嫁禍給朕,會讓人以為是朕要殺老雍王,引得藩王們以為朕要對他們動手,人人自危對嗎?”
劉太後又不說話了,但她的沉默,便是給了沈映答案。
沈映摩挲著懷裡的手爐,後背緩緩往後靠在椅背上,看向對面的窗戶,“再讓朕猜猜,真兇接下來會怎麼做,老雍王死了,藩王們難免會感覺唇亡齒寒,擔心自己會變成下一個老雍王,所以勢必會上奏讓朕查明真相。而下毒者臨死前招供是被臨陽侯收買,自然要對臨陽侯重點審查,這一查,就順藤摸瓜查出來臨陽侯的身世……”
沈映說到這裡,小佛堂裡的劉太後,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顯然她在認真地聽沈映說話。
沈映歇了口氣,繼續道:“這樣一來,藩王們為了掩蓋自己當年謀害昭懷太子的罪行,一定會要求朕殺了臨陽侯,若朕執意要保臨陽侯就是與藩王們為敵,他們說不定便會打著‘清君側’的名號起兵造反逼朕退位讓賢,太後,您說朕這麼想,對嗎?”
劉太後身體動了動,手撐著地從蒲團上站了起來,理了下衣服,挺著背站得筆直地看著沈映,“哀家也有個問題想請教皇上。”
沈映轉過頭,含笑點了下頭,“太後請講。”
劉太後嘲弄地問:“皇上覺得站在權力之巔的滋味如何?”不等沈映回答,劉太後掀開珠簾從小佛堂裡走出來,冷冷地看著沈映,“你處心積慮、裝瘋賣傻蒙騙哀家這麼多年,終於如願以償大權在握了,是不是又發現,站在權力之巔的滋味也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好?你以為靠著你那點小聰明除掉杜謙仁,架空哀家,你就能隨心所欲,唯我獨尊了?你以為這個位子是這麼好坐的?皇上,坐上龍椅不算本事,坐得穩——才是本事!”
“太後句句真知灼見,朕受教了。”面對劉太後的嘲諷,沈映不怒反笑,“不過朕又豈會不知高處不勝寒的道理,朕雖然今天坐在龍椅上,但底下群狼環伺,若朕手裡沒有肉把這些狼喂飽,下一刻,這些餓狼就會撲上來把朕撕碎。只是朕不明白,那些藩王遠在封地,他們又怎麼會知道臨陽侯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把訊息透露給的他們?太後能為朕解答這個問題嗎?”
劉太後眸光閃爍了一下,轉頭看向一旁,閉口不言。
“太後不想說?沒關系。”沈映放下手爐,拍了兩下手,朔玉得了授意,朝外揚聲喊道,“把人帶進來!”
立即有兩個侍衛拖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宮女走進來,宮女倒在地上,眼看就剩了最後一口氣,伸手朝著劉太後求救:“太後……救救……救救奴婢!”
劉太後認出了那個宮女的臉,臉色稍變,小幅往後退了一步。
“朕真沒想到,宮裡也有淮王的眼線,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幫太後和淮王傳遞訊息。”沈映冷嗤道,“這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劉太後強自鎮定道:“哀家不明白皇上在說什麼,難道就憑一個賤婢的片面之詞,就想指認哀家與淮王有勾結?”
“朕早料到太後不會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太後承不承認這都不重要。”沈映沉聲道,“來人,把這個宮女拖去壽安宮外面廷杖,讓整個後宮裡的宮女太監都過來看,好叫他們知道,以後誰還敢幫壽安宮和外面傳遞訊息,這就是下場!”
侍衛們把宮女拖出去了,劉太後聽著宮女撕心裂肺的求救聲,臉色不由得一片煞白,卻又氣不過沈映敢在她面前如此囂張,陰狠地瞪著沈映,冷笑道:“皇上用不著殺雞給猴看,你就算封了壽安宮也無濟於事,淮王他們已經都知道顧憫是誰了,皇上若還要執意保他,藩王們必定會起兵造反!皇上你是想保你的顧少君,還是保江山?”
沈映忽然站了起來,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地朝劉太後走過去,劉太後被逼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驚慌又氣憤地尖聲質問:“你、你想幹什麼?!”
“太後唸了這麼多佛經,怎麼就學不會順應自然,清心寡慾?”沈映臉上表情不怒自威,低頭看著劉太後,慢條斯理地道,“你無夫無子,把持著權力不放究竟對你有什麼好處?難道朕退位了,那些藩王上位,你的處境會比現在更好?太後,年紀大了,也該認命了。”
劉太後抬起下巴,冷笑連連道:“要哀家認命,好讓你這個陰險狡詐的卑鄙小人騎在哀家頭上作威作福嗎?哀家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瞎了眼立你為帝,這個江山本來就是我兒子的,像你這種無才無德的人根本不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