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聽沈映說到這裡以為後面還有其他的封賞,等了一會兒,皇帝都沒繼續往下說,他們才恍然大悟,原來皇帝對顧憫的封賞竟然只有這麼多!
眾人不禁為顧憫感到不公,他原本就是錦衣衛指揮同知,升到錦衣衛指揮使不過才官升半級,立了這麼大功勞才得了這麼點的封賞,相比林家,皇帝未免也太不公道了點,況且就算官職爵位不升,那起碼也晉個位分什麼的,就只賞了點金銀算怎麼回事?
但顧憫卻似一點兒都不覺得委屈,毫不猶豫地叩頭謝恩,“臣謝主隆恩!”
沈映見他臉上並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服的神色,欣然點頭道:“起來吧。”
沈映瞧了眼門外的天色,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便站起來道:“今日議事暫且就到這兒,皇宮失火,宮殿被燒,朕最近都會借住在臨陽侯府上,早朝暫時是上不了了,六部九卿管事的每日就到這兒見朕,另外誰有什麼要緊事請奏的,也都來這兒。好了,都先退下吧,下去把各自的差事都辦好,別讓朕失望。”
眾臣齊聲喊遵旨,正準備告退,忽然林振越道:“皇上,臣還有一件事要奏請皇上定奪。”
沈映揮袖道:“準奏。”
林振越道:“皇上,太後如今還在玉龍山行宮,既然京中叛亂已經平定,臣敢問皇上準備何時迎太後回京?”
沈映摸了下額頭,對哦,差點把劉太後給忘了,這次叛亂並不是劉太後發動的,所以劉太後自然還是大應的太後,大應以仁孝治天下,於情於理他也要迎劉太後這個名義上的嫡母回京。
不過,現在京城裡的局面還沒完全穩定,若劉太後現在回來肯定要和他唱反調,所以得想個辦法既讓劉太後回不了宮,又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
沈映默然片刻,心生一計,沒想到馮太妃那把火倒是幫了他一個大忙了,於是笑了笑道:“不急,朕方才不都說了嗎,皇宮失火,裡面暫且還不能住人,太後太妃長公主等人現在回來也只能跟朕一樣住在宮外,可她們畢竟都是女眷,住在宮外多有不便,不如就讓太後再在行宮裡住上一陣兒,等到什麼時候宮裡修繕好了,再迎回太後也不遲。”
林振越和沈映一唱一和道:“皇上英明!還是皇上考慮周全。”
“不過,”沈映低頭整理了下袖口,“杜黨餘孽還沒全部鏟除殆盡,行宮裡守兵只有數千人,朕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太後的安危,還是得多派些人手去行宮加強守衛,朕才安心,林將軍,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
林振越笑道:“臣遵旨,皇上請放心,臣會命犬子盡全力保護太後鳳駕安康!”
眾臣聽得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做聲,這不就是找藉口變相把劉太後軟禁在了行宮裡嗎?
誰能想到皇帝和太後離京之前,小皇帝還只是劉太後的傀儡,這不過才過去幾個月,就變成了皇帝回京掌權,太後被幽禁行宮了?這可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等其他大臣都退下後,沈映獨留下顧憫和林振越兩人。
雍王協助杜謙仁謀朝篡位,罪不容誅,沈映怕雍王知道杜謙仁兵敗後跑路,立即命林振越率領十萬精兵前往雍王封地擒住雍王押送回京城。
又命顧憫督促錦衣衛加緊審問杜謙仁等逆犯,務必問出杜謙仁所有黨羽的名單,將他們一網打盡。
剛回京城,無論是沈映還是顧憫,要處理的事情實在繁多。
沈映在臨陽侯府住下的第一個晚上,顧憫忙著帶錦衣衛在京城裡各處抓捕杜黨黨羽,一直忙到天亮都沒回府。
逆黨一個個被顧憫抓回北鎮撫司,人多得詔獄裡都快塞不下了,抓完了逆黨緊接著還要審問,顧憫又差不多是一天一宿沒閤眼。
而在府裡的沈映也不比顧憫輕松到哪裡去,他這個皇帝失蹤了半個多月,等著他來決定的國家大事積攢了一大堆,又沒了司禮監和內閣的幫忙,無論大小事都要他來親自處理,忙得也是焦頭爛額。
這兩天沈映的狀態就是一睜開眼就有批不完的奏本,剛想歇一歇,就有大臣上門來有急事請奏,不忙到深更半夜根本別想把眼睛合上,就算睡著了,連夢裡都是在批奏本。
他算是明白了什麼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權力雖然是到了他手上,可伴隨權力而來的,還有數不清的責任和義務。
到了第三天,沈映終於撐不住了,指派了幾個大臣組成臨時的內閣來幫他處理國家大事,這才肩膀上的擔子稍微輕鬆了點。
有了臨時內閣的幫忙,沈映這天晚上終於難得早“下班”了一回,用完了晚膳回到臥房,沈映讓小太監打了桶熱水來泡腳放鬆。
沈映上半身仰躺在矮榻上,把腳伸進木桶裡泡著,命小太監都出去在門口守著,一個人享受著這幾天裡難得的寧靜時刻。
也許是因為最近累到了的緣故,沈映閉上眼沒多久,竟然就這麼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直到半夢半醒間聽到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他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沈映腳下晃了晃,發現木桶裡的水居然還是溫的,看來也沒睡很久,他以為進來的人是伺候他的小太監,懶得動彈,便仍舊躺在榻上沒起來,只是把腳從木桶裡伸了出來,指向前方,懶洋洋地吩咐道:“幫朕把腳擦幹。”
那人沒出聲,腳步很輕地進了屋裡,沈映甚至都沒感覺到有人靠近,左腳腳腕便被人握住了,那人的手掌溫度很燙,掌心裡好像還有厚厚的繭,沈映渾身上下都是細皮嫩肉的,難免被他掌心裡的繭磨得感覺有點不舒服。
不過,還算可以忍耐,沈映便沒出聲。
那人拿了條幹帕子仔細地幫沈映擦幹腳上的水珠兒,左腳擦完了擦右腳,然而沈映感覺那人幫他擦了好久的右腳,他自己都感覺腳上的水幹了,那人卻還遲遲沒有要鬆手的意思,沈映這才漸漸發覺出了不對勁。
“放肆!”沈映拍了下身下的矮榻,撐起手肘想要斥責伺候的人,等到把頭抬起來,看到握著他右腳的人竟然是顧憫,不禁愣了一愣,“是你?你怎麼回來了?”
“這是臣的家,臣還不能回來了嗎?”顧憫挑眉低笑了下,握著沈映的右腳坐下來,讓沈映把腳搭在自己的腿上。
顧憫好像已經沐浴過,在中衣外面只穿著一件天青色的長衫,鬍子也刮過了,整個人恢複了清爽,只是眼下明顯的黑眼圈還是暴露了他這幾天忙得有多腳不沾地。
不過沈映也明白,他自己現在的樣子也不比顧憫好多少,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他照過鏡子,發現鏡子裡的人活像是一副縱欲過度被掏空了身子的樣子,不由得感嘆這皇帝可真不是人當的,自打回了京,他這日子過得還不如在崔家莊裡來的舒坦呢。
“回來就回來,幹嘛一聲不吭的,差點被你嚇一跳。”沈映見是顧憫,便重新躺了回去,像沒骨頭似的,懶懶散散地問,“你差事辦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