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憫端碗遞到唇邊動作一頓,語氣如常地問:“怎麼說?”
蒼隼搖頭嘖嘖了兩聲,替顧憫感到不平,“我本來是想從正門進去送藥,但是聽到院子裡有人唱曲兒聲音傳出來,一時好奇,便偷摸翻牆往那小院裡看了兩眼。然後我就看到皇帝在院子裡乘涼,身邊還圍著兩個俊秀少年郎,一看那兩人舉止就知道他們鐵定是孌童。我遠遠瞧著,一個孌童在旁邊給他唱曲兒,一個孌童趴在他腿上,兩人姿勢要多親暱有多親暱!要不說怎麼人家是皇帝呢,就算是在宮外面,那也是極懂享受。你倒是關心人家,還讓我送藥過去,可我看人家可一點兒沒把你放心上,有你沒你都一樣。”
顧憫冷冷斜他一眼,眼風嗖嗖,淩厲如刀,“你這張破嘴還想要不要,存心挑撥離間是不是?”
蒼隼睜大眼,義正辭嚴道:“我怎麼是挑撥離間?我說句句都是實話好不好?不信你自己去看啊,看我說是不是真!”
顧憫收回視線,下頜緊繃著,語氣生硬地道:“有什麼好看,不管是真是假,左右都與我無關了。”
蒼隼不相信地挑挑眉,“真和你無關?你真這麼看得開?”
顧憫沒回答,面無表情地都:“行了,你可以回你自己房間了。”
“急什麼,我酒還沒喝完呢。”蒼隼抱起酒壇想給自己碗裡倒酒,一時不備,酒壇被顧憫搶了過去,毫不留情地道,“想喝酒下樓自己買。”
“我辛辛苦苦大老遠幫你跑一趟腿,你居然連一碗酒都不讓我喝?有你這麼摳門嗎?”蒼隼翻了個白眼,氣呼呼地站起來拿起劍摔門走了。
顧憫像是絲毫沒受影響,一邊看著窗外沉沉夜色,一邊抱起酒壇給自己倒酒,接連喝了好幾碗酒,直到兩個酒壇裡酒都空了才罷手。
兩壇酒下肚,顧憫一向清冷麵容上難得地浮出了些許潮紅,漆黑如墨眼底,也逐漸有血絲爬上來,鴉羽輕垂,朦朧醉眼盯著桌上一燈如豆,看著看著,那跳躍火苗中心,竟然依稀出現了某個人臉。
皇帝對他當真是毫無留戀,說斷就斷,他這才剛走,人家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找了新歡。
他本來還心存一絲僥幸,以為沈映說要找孌童只是說著玩玩,畢竟之前他們在一起時候,皇帝身邊除了他也沒有過旁人,況且就算他們攤牌了,皇帝要尋新歡,至少也不該這麼快吧?
可沒想到,距他離開還不到三日,沈映竟然就真找好了孌童,還一找就是倆!
顧憫越想胸中怒氣越是翻湧,酒碗被他死死捏在手裡逐漸用力,他手指骨節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突然只聽“啪”地一聲,無辜瓷碗在他手裡變成了四分五裂,碎成渣瓷片紛紛掉在了桌上,發出一陣雜亂響聲。
顧憫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手掌不可避免地拍道了散落在桌子上碎瓷片,鋒利瓷片劃破了他手,但他卻似渾然不覺疼一般,揹著手開啟房門走了出去。
顧憫方才忽然之間想通了,皇帝如今快要得償所願,眼看就要大權在握了,就覺得他失去了利用價值,想把他一腳踹開之後,便可無後顧之憂地左擁右抱,逍遙快活。
可世上哪有這麼便宜事?
只有懦夫才會躲在房間裡喝悶酒,借酒澆愁獨自舔舐情傷。
他不願當懦夫。
所以,他一定要讓皇帝後悔那日做出和他一刀兩斷決定。
已經將近子時,林凡回了自己房間,脫了衣服都快要上.床就寢了,忽然又聽到外面下屬敲門,說發現了異常情況。
林凡忙重新穿上衣服開門出去,“怎麼回事?”
護衛道:“大人,我們巡視時候,在門外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人?”林凡一邊急匆匆往前院走,一邊問,“什麼人?抓到了嗎?”
護衛答:“回大人,是那位顧少君。”
“顧少君?”林凡腳步一頓,扭頭難以理解地看著下屬,“都這麼晚了,他還來幹嘛?你有沒有跟他說,皇上現在不想見他?你們沒勸他走嗎?就這麼點小事,還要我來教你們?”
護衛支支吾吾道:“不是屬下沒說,而是……大人,您去外面看了就明白了。”
林凡一頭霧水地走出莊子大門,剛出去,就看到門外臺階上躺著一個人,定睛一瞧,不是顧憫還能是哪個?
林凡連忙過去關心地詢問:“顧少君?您怎麼躺這兒了?”
然而,林凡一靠近便聞到了顧憫身上沖天酒氣,登時明白了為什麼下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事兒。
這事確有點棘手啊,倘若顧憫是上門想見皇上,或許還能把人趕走,可現在人家只是躺在外面,又沒說要進去,而且這人都醉得不省人事了,就算跟他說了什麼,他也都聽不見。
林凡一連叫了顧憫幾聲,顧憫都毫無反應,好像已經睡死過去了一樣,沒轍,只能摸下巴想辦法。
林凡雖身在行伍,但也聽過京中顧憫得皇帝盛寵傳聞,這愛侶之間啊,有磕磕絆絆是難免事,但大多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
此時皇帝賭氣不肯見顧少君,但難保將來兩個人不會和好啊,若是他現在對顧憫置之不理,那等顧憫重得聖心之日,豈不是要記恨他今日所作所為,給他穿小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