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實在太晚, 沈映遲遲等不到顧憫端茶進來,撐不住倒頭睡了過去。
正迷迷糊糊做夢呢,忽然又聽到顧憫在耳邊叫他醒醒, 都過去好一會兒, 沈映其實早就不感覺渴了, 便揮了揮手說:“不喝了, 朕要睡覺……”
可顧憫卻不肯放過他,直接伸手抄到沈映背後,扶他坐起來, 堅持道:“茶都倒過來了, 皇上還是喝了再睡, 免得睡著睡著渴醒了還得起來折騰。”
沈映實在困極了,懶得和他爭, 便背靠在床欄杆上坐著, 閉著眼一邊繼續睡覺一邊等顧憫把水喂到他嘴邊。
水是剛燒的, 難免有些燙, 顧憫掀開茶盞,耐心地拿了把扇子將茶水扇涼, 等感覺茶盞裡冒出來的水汽沒那麼燙了,然後才將茶盞遞到沈映嘴邊,溫聲道:“皇上,喝水了。”
沈映眼皮下面動了動,勉強睜開一條縫,眯著眼睛看了顧憫一眼,只見在燭光的映照下,男人的臉上洋溢一片溫柔之色,嘴角含著淡淡的笑, 看著他的眼神別提有多深情。
可沈映看著顧憫的笑容,心裡卻突然莫名一陣發毛,深更半夜的,姓顧的幹嘛笑成這樣?總覺得那笑容裡有古怪,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就好像臉上戴著張笑臉面具似的,看著怪滲人的。
因為覺得顧憫笑得詭異,所以顧憫剛才那句讓沈映喝水的話,在沈映腦子裡也自動轉變成了——“大郎,該吃藥了”,嚇得沈映一激靈,睏意頓消。
茶杯口都已經捱到了沈映的唇邊,沈映喉結滾了滾,抬手將茶盞推開,警惕地盯著顧憫,“你先喝一口。”
顧憫眼睫垂下,遮住了眼神,“怎麼了?”
沈映將茶盞往顧憫那邊推過去,固執地要求:“你先喝一口。”
“皇上讓臣先喝,難道是怕茶水有毒?”顧憫抬起眼睛,盯著沈映要笑不笑地問。
沈映幹巴巴地笑了兩下:“你怎麼會這麼想?朕只是怕茶水太燙,所以讓你先替朕試試溫度而已。”
“原來如此。”顧憫嘴角笑容加深了些,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沈映,一邊低頭喝了一口茶水,然後將茶盞重新遞到沈映嘴邊,“已經不燙了,皇上喝吧?”
沈映見顧憫臉色正常,心裡的戒備才放下,暗笑自己疑心病太重,竟然會懷疑顧憫會在茶水裡下毒,真是半夜見了鬼。
他就著顧憫的手喝了小半杯水,喝完拿袖子擦了擦嘴,打了個呵欠對顧憫說道:“挺晚的了,你不用留下伺候朕了,也早點回去睡吧。”
顧憫坐著沒起身,只是將茶盞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沈映已經重新躺下了,看到顧憫還坐在他床邊,奇怪地問:“你還不走嗎?”
顧憫居高臨下地定定看了沈映片刻,突然開始給自己寬衣解帶,沈映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喉頭一動,被口水嗆了一下,“咳,都這麼晚了……”
顧憫很快就脫去了外袍,然後拉簾子翻身上.床,動作一氣呵成無比流暢,沈映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開口讓他下去,男人精壯的身體便已經壓在了他上面。
“君恕……都這麼晚了,你不困嗎?”沈映側頭躲開從上方噴灑出來的溫度灼熱的呼吸,好聲好氣地商量道,“你要想留下過夜也行,那你睡外面,朕睡裡面,你讓讓,讓朕挪進去……”
可顧憫卻依舊紋絲不動,牢牢用雙臂將沈映鎖在身下。
沈映不明白顧憫究竟想幹什麼,只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和剛才出去拿水之前的顧憫很不一樣,可這才過去多久,怎麼就能跟變了個人似的?
沈映不明所以,抬手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試探地喊了聲:“君恕?”
顧憫忽然用他的食指按在了沈映的嘴唇上,讓他無法出聲,然後溫聲細語地問:“皇上知道臣最喜歡您什麼時候的樣子嗎?”
沈映眉頭蹙起,鳳眸裡流露出困惑,“嗯?”
顧憫緩緩低下頭,兩人的目光近距離相觸,在黑暗的空氣中碰撞出無形的火花,“臣最喜歡皇上不說話時候的樣子。”
說完,便抽走了按在沈映唇上的食指,微冷的薄唇不帶憐惜地用力吻住沈映,不似以往的溫柔耐心,這次似乎發了狠,好像急於要在沈映身上留下什麼似的……
沈映這張嘴,巧舌如簧,能言善辯,黑的能給他說成白的,死的能讓他說成活的,甜言蜜語張嘴就來,山盟海誓脫口而出,可結果呢,剝開外面那層甜蜜的糖衣,裡面藏著的卻滿是欺騙與謊言!
顧憫不知疲倦般地不斷吮咬著沈映的唇,這張讓他又愛又恨的嘴,他再也不會相信從這張嘴裡說出來的任何一個關於喜歡他的字!
鬧了半宿,第二天沈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來後扶著自己酸軟的腰回憶了一下夜裡的情形,有那麼一刻,他覺得顧憫簡直是在把他往死裡折騰,差點以為顧憫是想弒君!
沈映看在顧憫幫他解決了梁耀祖的事,也算立了功勞的份上,所以昨夜才忍著由他胡鬧,等早上起來腰痠腿軟卻又後悔不該那樣縱容顧憫,這狗東西,稍微給他點好臉色看,下手就又不知道輕重了!
並且暗暗下決心,要是下次顧憫還敢這樣放肆,他絕對會抬起就是一腳,直接把人踹下床,不帶一點兒猶豫!
沈映在心裡罵完了顧憫,喚宮人們進來伺候洗漱穿衣,問朔玉:“什麼時辰了?”
朔玉答道:“回皇上,快巳時了。”
居然都這麼晚了,沈映挑了下眉,既然昨晚郭九塵深夜過來面聖說,梁耀祖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那他於情於理也該去跟太後彙報一下結果,於是更衣完命宮人們擺駕常青園。
皇帝的禦駕剛到常青園,太後恰好也剛從佛堂禮完佛回來。
沈映將昨晚郭九塵和梁國公深夜求見他的事同太後一說,再把梁耀祖的供詞呈給太後過目,等太後看完,裝作謙恭地問太後:“太後,您是六宮之主,依您看,梁耀祖酒後企圖姦汙宮女的事該如何懲治?”
太後將供詞隨手放到一旁,面色並未有所起伏,不以為意地道:“秋詞不過是個宮女,梁耀祖也沒把她怎麼著,反倒是那梁耀祖,被秋詞傷得今後都不能人道了,也算得了教訓。梁國公府雖說這幾年在朝勢力大不如從前,可京中不少勳爵人家和他家都沾親帶故,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是對梁耀祖的懲罰太過嚴苛,恐怕會令京中其他權貴感覺唇亡齒寒,依哀家看,這事不如就此罷休吧。”
“太後仁慈。”沈映哪裡不明白太後是在袒護梁國公府,不過也沒有出言反對,而是順勢提起給昌平長公主選駙馬的事,“原本這梁耀祖是太後您給昌平挑的駙馬人選裡各方面都最出挑的一個,可沒想到他背後品行卻如此不堪,看來昌平的婚事又得耽擱上一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