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誰也看不見的貓貓龍,揣著手蹲在宴會之中,仰頭看著人類們盡情歡樂。
“我們的先祖說,人類有人類的底蘊……”哲人醉醺醺的失口道:“我們不是濾清神選者後剩餘的殘渣……”
“偉大的國王,向我們偉大的先祖伊爾明致以敬意,我們的先祖在大地上繁衍不息,我們是如此的驕傲和高貴,但為何您的子女如今要沉迷向諸神祭祀的虛榮,忘記了先祖所說的教誨呢?”
國王的酒杯突然掉在地面上。
宴席現場直接安靜。
一位年輕的祭司咳了咳:“尊敬的哲人,您是一位智者,但要知道敬畏神靈也是命運的一部分,我們是由天父與那位母親創造的黃金的種族,我們本就來源於天神,請不要將自己當做普遍的人類。”
哲人執拗的抬起頭,看著國王不言。
國王已經喝醉了,重新握住酒杯,緩緩搖頭:“不,哲人是對的,我們不是天父與那位母親創造的生命。”
他抬手,彷彿要撥開空氣中看不見的塵埃。
“我們的祖先……他們……只是站在大地之上,天穹之下,最初的時刻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何方,沒有人知道他們如何出現。”
“我們的祖先不是被創造的。”國王嘴角含著醉意中的恍惚,“在原初讓地上有生命之前,就已經有人類在山林、地下與風中穿行。”
年長的人類皆沉默不語,年輕的人類還在不解看著他們的長輩,不明白為何長輩面龐上有一半露出自豪的表情,一邊則在隱隱擔憂。
王子中最年長的一位,起身鞠躬問道:“那麼,父親,偉大的先祖會受到天神的獎賞,變成天空中的星穹,我們偉大的先祖如今何在?”
國王的眼神落到遠處燭火未及的石柱間,目光忽然變得遙遠。
“他們消失了。”他說。
“天父被十二位真正的主人所流放之後,我們的先祖便一同消失。”他頓了頓,眉宇間浮現出一種悲哀,“而留下的只有我們,眼中帶著四芒星的後裔,夾在諸神與凡人之間的遺民。”
“那父親為何不去拜訪天神的神山,虔誠的承認我們的過錯,請求十二位泰坦的寬恕。”王子皺眉追問,“身為半神之後,我們可以像海島外的人類一樣成為英雄,完成天神的試煉、斬殺怪物、登上星座,加入諸神的榮光之座。”
國王笑了。
“我在守墓,而以後你們也會繼續看守下去。”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
“還有另一個原因——”
他眼神中一抹微光爍然,“我們不能讓那位母親……蓋亞女神蘇醒……”
因為國王提到了女神的名字,眾人臉色各異。
王子低聲道:“那位母親終究是大地之母,難道……祂的蘇醒不是福祉?”
“如果你見過憤怒的母親抖動山脈、讓海浪吞沒我們先祖的王城,就不會這樣說了……”
宴會又沉寂了片刻,好像是王族們在為自己的先祖們哀悼。
直到僕人端上一整頭帕納索斯山野羊,被橄欖木慢火烤得外焦裡嫩,腹中塞滿香草與酒漬無花果,切開時汁液混著迷疊香與石榴糖漿一齊流出。侍女高高舉起酒壺,讓酒色暗紅如夜中玫瑰,帶著桂花與肉桂,混著羊奶釀成的酒液倒進所有來賓的杯中。
——此間樂,不思祖。
喜歡開派對的王室成員們重新接著奏樂接著舞起來,儼然忘記了所有老祖宗留下來的章程。
大地間的目光從宴會中移開,雖然很想問一問這些人類的先祖把朕用來堵深淵的造物引擎弄到哪裡去了——那麼大一個高達,不可能分解出來無數片,放到此世的各個角落吧。
但現在著急毫無意義。
……
大地的目光從王城中離開,來到原野和山脈間,很快就找到了國王所說的墓xue。
大概以前那裡是一座城,卻被海嘯與地震摧毀,壓入了大山深處。
鐘離沒有繼續再探測下去,他不能同時做兩件事情。坎瑞亞的事情需要調查,陛下登基的事情也刻不容緩,鐘離便重新開始同大地的意志所共鳴。
而在山中碑文寫著另一個世界的文字,像是對榮耀的祭文,也是某個逃亡人類國度最後的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