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十三章五）
到了大廳，所有人都坐了下來。只有被捆住雙手的康祁像個犯人一樣站在中間等待他們幾人的審問。
剛剛蘇藺一踏進蘇府，便想拉著康祁便想回房內。沮無塵和顧宴雖有些吃味，但之前的事已讓蘇藺對他們有意見於是也只能忍著。最後還是林殊鶴以一句，“難道藺兒想要小祁越來越怨你嗎？”才勸住了蘇藺。
蘇藺想著林殊鶴的話，努力的平靜的問道：“小祁，你老實說，為什麼連夜跑去白馬寺？還有……那個姓姓的和你是什麼關系？”
康祁暗自攥緊了被捆的手，不想藏著掖著了，“我去白馬寺讀書，我想要參加明年的科考。”
“啊？”聽到這個答案的沮無塵直接愣住。連顧宴都有點驚訝，而後有點擔憂的看向蘇藺。
“科考？”而蘇藺緩慢的念著這兩個字，便陷入沉默。
其實早在五年前，他便見過康祁了。
那時他違逆祖母的命令，私下找他爹的先生，進了京城最聞名的那個書孰。沒想到剛進去幾日，就被一個叫顧宴的死命糾纏。這件事他本就心煩，偏偏還不能與祖母傾訴，因為祖母天天逼著他從那裡退學，這一切都令他心煩極了。
於是那天他擺脫顧宴尾隨，買了個惡鬼面具戴在臉上，在街上散心。
結果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一個少年。
那少年大概十三四歲的模樣，生的白嫩可愛，其中最令人矚目的是那一雙杏眼，尤為澄澈動人。
少年被他撞到，人雖然沒事，但手上的竹紙飛了出去，好巧不巧，剛好掉在街上一灘髒水上…少年動作已經很敏捷了，但只救回了幾張。
看少年一副天塌了似的模樣，蘇藺不禁覺得好笑：“再買不就好了？”
“可是。”蘇藺見他難過萬分的說，“我這個月的月例已經用完了。”
蘇藺被他懊惱的小表情逗樂了： “那我賠給你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居然拒絕了，“ 不用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下個月再攢一攢吧。”
見少年要走，蘇藺趕緊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那麼我便可說自己完全沒有錯嗎？”
“啊？”少年雖然沒有完全聽懂，但看著面具人執意要賠他，最後還是跟著來了書鋪。
在書鋪，蘇藺很慷慨的給少年買了兩倍的竹紙。少年顯得十分欣喜。
臨別前，蘇藺問少年：“你要去科考嗎？”
“不是。”少年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個小廝，小廝沒資格科考。”
“小廝？”蘇藺看他衣服也是上品布料做的，神情也一派天真，真不似什麼小廝，倒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少爺。
但少年沒有沉溺於不能科考的難受，而是說，“但是我的少爺願意教我寫字，他是一個特別好的人。”
蘇藺看著少年滿足的笑容，換作他是少年的少爺，他也願意教少年吧，於是蘇藺一時興起，便提點了他幾句：“書並不難學，關鍵在於學會理解。理解會了再揹你能事半功倍。”
少年見他這般熟練，便驚喜問道：“那公子會去科考嗎？”
看著那雙期待的杏眼，蘇藺點了點頭：“會。”
“那你以後當了大官，能下個命令讓小廝也去讀書嗎？”
“能吧。”蘇藺看著少年聽到他肯定答複後欣喜若狂的模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你叫什麼名字？我以後當了官好去找你。”
“我叫小祁。”少年笑的很開心： “那我先謝謝日後的官爺了。”
目送完少年，蘇藺回去便在祖母面前袒露他想要科考的決心，不料卻遭到祖母前所未有的責罵，最後甚至放下話， “我在世一日，你絕不能去入朝為官。”
年少的他不服氣：“可我若是非要呢？”
當時祖母沒有說話。但隔日蘇藺便在祖母的房內看著上吊的祖母。那天之後，他的人生所有希望就都沒有了，有也只剩一副行屍走肉。
以至於後來顧宴，趁著蘇宅無人替他出頭強佔他，他也沒什麼強烈的感覺了。人生無常，在命運面前，一切都只是蜉蝣撼樹罷了。
直至康祁上門來找康旻。雖然時隔五年，少年的模樣稍微有些不一樣了。但蘇藺仍然一眼就認出來那雙眼睛——那雙仍然渴望學習，渴望著未來的眼睛。蘇藺幾乎是楞在原地，原來老天偶爾也會眷顧他一次嗎？
蘇藺回過神，看著雙手被捆住，但仍在為他的讀書夢爭取的康祁，好像不管遭遇了什麼，康祁仍然如當初一般。
可如今的他，已經如一淌爛泥一樣。如果康祁真的考上了，那他憑什麼留住康祁呢？
蘇藺變了變眼神，唯有這個，他是不可能會讓小祁如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