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朋友
在一間佈置雅緻的茶室內，陸璃與林希熠相對而坐。桌上，兩盞清茶正徐徐冒著嫋嫋熱氣。
“希熠，好久不見。” 陸璃率先打破了平靜，聲音裡夾雜著幾分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林希熠微微欠身，恭敬回應：“陛下，您直呼我林希熠便可。” 頓了頓，他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接著說道，“當然，陛下若覺得怎樣喚都開心，那自然也無妨。只是倘若被我師尊聽聞，怕是要心生不悅了。”
陸璃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像是被一層寒霜驟然覆蓋。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情緒，才緩緩開口：“希熠，你與他在一起，這於世俗人倫而言，終究是難以被接受的。日後定會遭受眾人的指指點點與編排。”
她身子前傾，眼中滿是懇切：“跟我走吧，好不好？我會冊封你為後，享盡這世間尊榮。我還會為你尋來天下最負盛名、最為厲害的師尊。如此，難道不好嗎？” 說著，她的聲音漸漸帶上了一絲哽咽。
“你為何偏偏只鐘情於他呢？就不能……稍稍喜歡我一點嗎？希熠，我愛你啊！” 此刻的陸璃，情緒幾近崩潰，眼中閃爍著痛苦與不甘的淚光。
林希熠神色平靜，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地為陸璃已然空掉的茶杯添上熱氣騰騰的新茶，隨後又不緊不慢地從納戒中取出新購置的糖果子，輕輕推到陸璃面前。
他抬眸，目光溫和卻又透著堅定：“陛下，您不妨靜下心來仔細想想，您對我的這份情感，究竟是出自真心的愛，還是因為您這一生向來順風順水，凡事皆能有求必應。”
他微微一頓，像是在給陸璃留出思考的時間，“當您遇到一個感興趣的人，一心想要得到卻始終求而不得，在這種強烈的落差與執唸的驅使下，這份情感，會不會早已悄然變成了一種不甘心呢？陛下，您不妨坦誠地問問自己，對我，到底是愛，還是得不到的不甘心？”
林希熠稍作停頓，接著又平靜地說道：“再者，陛下，我與師尊既非一母同胞，亦無任何血緣羈絆，為何就不能在一起？若旁人非要將這無端的過錯強加於我師尊身上，那我覺得有必要將此事的真相公之於眾。”
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決然，“不若改天尋個說書人，將此事細細道來。就說這鎏雲宗君澤山清硯仙君的小弟子，對自己那冰清玉潔的師尊暗生情愫，師尊念及弟子深情，又不忍傷他，這才答應了他。陛下，您覺得這樣講述如何？讓眾人將所有的指責與非議都指向我，如此，您可滿意？”
“希熠，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璃急忙擺手，臉上滿是慌亂與焦急，試圖解釋。
“陛下，您可知我第一次見到您時的想法？” 林希熠突然轉換了話題。
“什麼想法？” 陸璃下意識地問道。
“初次見您，您身著一襲明豔紅衣，從門外翩然而入。那時的我，滿心都覺得您定是個快意恩仇、瀟灑不羈的江湖女俠。”
林希熠回憶起往昔，眼中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本以為，您這樣的人物，定不會被這深宮內的規矩與繁瑣事務束縛。可世事難料，如今您竟已貴為當今聖上。”
他的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而認真：“陛下，情愛之事，最是勉強不得。我無法回應您的感情，實在深感愧疚。”
他微微欠身，表達歉意，“如今，您身為天下萬民的主宰，這天下百姓的安危福祉，皆繫於您一身。坐在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您心中首位當是百姓。他們能否過上太平、安穩的日子，全仰仗陛下您的英明決斷。所以，陛下，還請您放下這份執念，回歸朝堂，以天下蒼生為念，莫要再糾結於兒女私情了，可好？”
“其實，若是當初分別時沒有那般匆忙，或許我們還能成為知己好友。” 林希熠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
陸璃的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許久，她緩緩松開雙手，動作遲緩地拿起桌上的糖果子，輕輕咬了一口。她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望向林希熠，問道：“那現在呢？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一切但憑陛下做主。” 林希熠神色平靜，微微頷首。
陸璃沉默良久，沒有再出聲。她默默地將桌上剩餘的糖果子一一收起，而後緩緩站起身來，挺直脊背，頭也不回地朝著房門走去。
陸璃的手剛觸碰到門環，動作卻陡然一滯，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啟唇，聲音帶著幾分縹緲，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希熠，如果有下一世的話，我們能在一起麼？”
這句話裡，藏著她這一世未盡的情愫與深深的不甘，像是在向命運發出最後的問詢。
林希熠聞聲，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溫和的笑意，他的聲音依舊輕柔，如同春日裡拂過耳畔的微風：“陛下，您就不怕我下一世變成個小動物什麼的麼？”
說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調侃，像是想用這輕松的話語，打破此刻彌漫在兩人之間那濃稠得近乎化不開的濃重氛圍。
陸璃先是一愣，隨即 “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笑聲裡卻帶著幾分苦澀與自嘲：“哈哈哈，想來也是，想來也是。” 她一邊笑著，一邊緩緩邁出了房門。
林希熠仍坐在原處，目光透過那扇半掩的窗扉，靜靜地凝視著窗外的景緻。
天邊，晚霞似被打翻的顏料盤，色彩斑斕卻又帶著幾分靜謐的溫柔，正緩緩沉落。不多時，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輕柔地鋪展開來，漫空的星星迫不及待地閃爍起來，像是鑲嵌在夜幕上的寶石。
樓下，夜市的喧囂聲漸漸傳入耳中，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孩童的歡笑聲、人群的談笑聲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一幅熱鬧非凡的市井畫卷。
他就那樣靜靜地坐著，沉浸在這動靜交織的氛圍裡，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站起身，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出房門。
許久之後，他終於回到了宗門。踏入熟悉的山門，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他原本有些紛亂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
他抬手，運用靈力，向姜千洵傳去了一則簡短的訊息，告知自己不去尋他之事。而後，他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朝著自己的居所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