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一對視,都朝著湯穢的方向走去。
主僕二人在他桌前站定,老楊想伸手拍湯穢,把人叫醒,但被索宥桉阻止了。
“你去車上等我。”
老楊心說:憑什麼?我也想跟小湯說話呢!
但少爺發話了,而且少爺很可能良心發現好好對小湯,他這個長輩,只能給這個呼呼大睡的年輕人最好的祝福了。
老楊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留下索宥桉杵在這裡看著湯穢的腦瓜頂發呆。
大腦空白了那麼幾分鐘,索宥桉什麼都沒想,就只是看著。
他知道不是夢,因為麥當勞的暖風實實在在地吹到了他身上。
他伸手,用修長的手指戳了戳那個被紙包著的漢堡,因為太用力,把漢堡按了個坑出來。
莫名其妙。
他笑自己。
之後這個穿著怪異的帥男人就那麼在第一次進城的小土包子對面坐了下來,坐下前還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來,蓋在了對方的身上。
索宥桉趴在湯穢對面,就那麼看著他睡覺。
麥當勞的兩個店員交換了一下眼神,開始尋找報警的時機——她們覺得,這人精神不正常。
好在,兩人報警前,湯穢醒了。
湯穢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即便是趴在麥當勞的桌子上也能睡得很香。
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睡著睡著覺得特別悶,有一種他養的雞坐在他臉上孵蛋的感覺。
湯穢被憋醒,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一件衣服蓋在了他身上,衣領剛好堵住了他的鼻孔,難怪會覺得悶。
沒睡好的湯穢有點不高興,迷迷瞪瞪地直起身子,身上的西裝外套從肩上滑了下來。
幾乎同時,他看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頭發剪短了,還染回了黑色,人似乎也瘦了一大圈,雙頰都有點凹進去了。
湯穢盯著索宥桉,半晌說了句:“媽呀,你咋來了呢?”
索宥桉終於笑了,那一瞬間的感覺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就好像是千年的曇花終於憋夠了,一口氣放了個大招,開了朵絕世大花,比夜空的煙花還燦爛。
還帶著眼屎的湯穢興奮地湊近:“你咋知道俺在這兒?”
“我就是知道。”索宥桉帶著笑意,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地看著他,“我會算。”
湯穢撇撇嘴:“少吹了。”
簡單的“鬥嘴”之後,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有那麼一點點不知所措,微妙的氣氛開始在二人之間蔓延。
“俺就是把畫給你送來。”湯穢手裡還抱著那個涼了的漢堡,“明天俺就回去。”
索宥桉沒說話。
“俺不給你添麻煩。”湯穢又說,“但是,俺也想知道,你為啥就那麼走了?”
他看著眼前的人,覺得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之前在他家住著的索宥桉每天非常“入鄉隨俗”,裹得嚴嚴實實的,長頭發也胡亂一紮,初見時的美貌後來變得有些潦草。
可是那樣的索宥桉特別接地氣,讓湯穢覺得親切。
今晚再遇見,可能是環境不同了,可能是對方打理過形象,總之,就是莫名覺得拘謹。
湯穢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那種上門討說法的要債鬼,還挺討人嫌。
“不說也沒事,俺就隨便問問。”湯穢把漢堡抱在懷裡,往後面的沙發椅背上靠,“俺還給你們帶了幾只土雞,楊叔願意吃。都擱在你們那個保安室了,你們有時間就去拿。俺等天亮有車了就走了,你忙你的……”
“別走了唄。”索宥桉突然開口說,“來都來了,就別急著走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