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肩的頭發隨意在腦後紮了一下,被這呼嘯的北風吹得有點亂。
倆人剛見面時,湯穢問:“你是外國人嗎?”
對方一愣,問他為什麼覺得自己是外國人。
湯穢:“俺看你頭發是黃的。”
這漂亮媳婦也是開朗,因為他這一句話笑得差點在雪地裡打滾,一點都不像是剛死了爹。
笑夠了,對方說:“這是染的,你看不出來啊?”
湯穢拉長音“啊”了一聲,有點羞愧。
主要是這人長得太好看了,而且一個姑娘,個子得奔著一米九去了,他還以為是俄羅斯那邊來的呢。
湯穢在去集市上賣雞蛋的,本來這種天氣不應該去,可今天他生日,想去個熱鬧點的地方,想有人陪。
哪怕那熱鬧跟他本人一點關系都沒有,哪怕那所謂的“有人陪”只是路人的經過。
他就這樣冒著風雪走了好幾裡地,然後就真的遇見了後來一直陪著他的那個人。
大雪泡天的,在幾乎沒什麼人的集市上,這“美女”賣身葬父。
一件黑色的長款破洞羽絨服,一動彈裡面的羽絨就跟著雪花一起亂飛。
說是賣身葬父,但那“父”的屍體不知在何處。
風大雪大,那姑娘大概也是太傷心,哭得嗓子都啞了,說話時聲音比湯穢的還低沉。
真是可憐。湯穢想。
他就那麼駐足看了一眼,然後眼神就移不開了。
“賣身葬父!便宜賣!”
索宥桉覺得自己真他媽是個天才。
說來採風,結果被騙得褲x都差點賠進去。
走投無路,靈機一動搞起了行為藝術。
索宥桉坐在一處避風的角落,面前擺著個紙殼,紙殼上大筆一揮寫了四個字:賣身葬父。
21世紀,還有人在演這出戲。
他自己都想笑。這事兒要是讓索崇山知道,估計得拿著上個月日本客戶送的那把武士刀追著他砍。
有路過的行人瞄他一眼,像看傻逼一樣看他。
當然,也有可能是像看詐騙犯。
有個半大孩子湊過來問:“這是拍戲呢嗎?古裝喜劇還是鄉村愛情啊?周星馳還是趙本山?”
索宥桉煩得不行:“滾蛋!我這兒正經做生意呢!”
他這話說的,沒八年腦血栓都不帶相信的。
結果,還真有人上當了。
湯穢放下挑在肩膀上的雞蛋筐,跑去不遠處買了個烤地瓜,跑回來的時候生怕烤地瓜涼了,護在自己那一點都不保暖的棉服裡。
他遞給蹲在那裡噴嚏連天的可憐“姑娘”:“多冷啊,你今天還是回去吧。”
索宥桉看見這烤地瓜,先是一愣,隨後抬頭看向了面前這個人。
個子不算高,至少跟他比起來不高,估摸著頂多一七五。
很瘦,薄得跟紙片似的,穿著那件肥肥大大的黑色棉服,就像個黑色的大風箏。
但臉長得很好,是索宥桉這種明星模特都看膩歪了的人也不得不承認的好。
眉目清秀,朱唇皓齒,像是古時候趕路的窮書生,傻裡傻氣的帥,下一秒就會被女鬼給纏上。
風卷著雪在他身邊打轉,把那毫無造型可言的頭發吹得亂糟糟的,卻讓索宥桉看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從未見過的、渾然天成的美。
清澈的愚蠢。
這他媽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