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忽然産生了一點好奇心。
黎君……
黎君。
他是個很矛盾的人。做起工作來一絲不茍,佈局也極有遠見,面對那些黑暗之地,總能見慣了似的做出最好的安排。可就是這樣的人,在平日裡總表現出孩子一樣的天真。黎君過度的羞澀與友善,像那種不諳世事的糖果屋裡的小少爺。
太分裂了,太不自然了。
平時怎麼被欺負都不會生氣,反而可能因為覺得好玩而笑著。泥人一樣,沒有一點脾氣,讓人忍不住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沒有憤怒這種情緒。
今天十分罕見地發了火,卻完全是因為太宰想要放棄生命。
為什麼?
太宰不太願意深思這個問題,直接跳過了。
黎君好像面臨什麼急迫的狀況一樣逃走了,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還是情緒失控就會帶來很嚴重的後果?
那樣不可思議的力量,是以什麼作為代價的呢?
黎君他……還會回來嗎?
太宰猛地握緊了鋼筆。
回想起來,黎君在這個世界上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沒地方可去,同時也就意味著沒有任何地方能留住他。
港黑的生活對黎君這樣的人應該沒有什麼吸引力。如果有得選,黎君應該更想過普通一點的生活吧。
身份證明已經手續齊全,黎君對這個世界也漸漸熟悉,自力更生應當不成問題。
他可能去哪?
如果他走了……
鋼筆被松開,啪嗒一聲落在桌上。
那就讓他走吧。
太宰治工作到深夜,又從深夜枯坐到清晨,直到次日中午,黎君都沒有回來。
午飯吃完,餐具都撤了下去,只留下一個特製的冰盒。
太宰治拿出一張嶄新的任務書,神情莫測地看著那片空白,思考著將要往上書寫的內容。
但那片空白就像是太宰現在內心的對映,茫然一片。腦海中千萬條可行的策略浮浮沉沉。但心已經迷失了,不知道哪一條才是他自己想要的路。
半晌,終於落筆。
“港黑成員黎,目前被派遣做潛伏任務,一切訊息歸類於最高機密,由首領直接指揮,任何成員,不得探……”
然而就在此時,門被開啟了。
一般來說,首領辦公室的門,除非提前預約,否則首領之外,誰都沒有資格直接開門。擅闖者,一律按敵人對待。
只是有一個人例外。
“老闆,我回來啦,下午好?”
辦公室裡漆黑一片,只有頂燈亮著慘白的光,門開啟了,也許是因為心虛,黎君沒敢直接進來,在門口偏著半個腦袋,及肩的黑色發絲垂落,在空氣裡飄揚。
沉重泥濘的空氣忽然就被他的聲音喊輕了。
“下午好。”太宰治動作自然地撕碎了剛寫的紙片。
“咳,那個……應該積攢了不少報告吧?”
“話說老闆您居然有寫錯的時候,剛才做到哪裡了,換我來?”
太宰治不動聲色地把碎片攏進手裡,隨意丟進碎紙機:“做完了,下午的你來。”
“啊,老闆這麼勤勞真是少見……”
走到一半的黎君僵住了,沒有事情可做,也完全不知道該聊什麼,尷尬到想再次瞬移。
“解釋呢。”太宰治雙手交疊,姿態莫名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