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兄長書房看見情報——今年星羅久旱無雨,一月前還因此生了不少民亂——城外水系並不發達,民間也少有能幫助灌溉的水系魂師,相鄰村莊在缺水時常常因搶奪水源發生械鬥,鬧出人命也是常事。”
“可竹清你看”他指了指槐樹下坐在矮凳上交談的老人們,“看他們、看外面的田地”
朱竹清便望過去。
坐在樹下的老人和普世印象中的老農沒什麼不同,日光帶來的黝黑面板上壘著田壟溝渠一般的皺紋,笑起來的時候微微展開,露出縫隙間泥土般厚重的慈祥。
戰魂師的視力向來極好,她眼瞳像貓似的微微收縮,先前粗略掃過而遺漏的細節便一覽無遺的呈現在她的眼中。
“怎麼會...”
幹裂的唇皮下血肉蒼白,掌心捧著的瓜果在漫長的時間裡因失水漸漸幹癟,也不曾得來主人的一絲視線。肢體在並不劇烈的動作中隱隱透出扭曲的跡象,像是被鈍器擊打後未曾對合骨骼帶來的錯位。
她豎起耳朵,在驟然清晰的兩種方言中意識到他們交談中的機械與重複。
轉向身後的農田,能看到幾個青壯零星的散在不甚精神的茫茫青苗中。他們身上臉上幾乎都帶著包紮用的布條,垂著頭,互不幹涉地一下又一下地動著幹燥的泥土。偶爾有鳥沖下來,從他們身邊帶走破損的殘葉與長蟲,他們也只是稻草人般的漠視著。
即使沒有真正種過地,她也知道這不是農人真正該有的反應
手中掐訣,朱竹清深深吸了口尚未散去熱度的空氣。
“洞察之眼”
從盜版太乙真人那搜刮來的法技發揮了它應有的用處。世界在她眼中變得透明,面板之下,肌肉、組織、能量經絡再不遮掩自己的身形。留在城外的村民幾乎都是沒有修煉的普通人,自身魂力比清晨的霧氣還要稀薄,也因此,朱竹清毫無阻礙地看到貫穿他們身體各處的暗灰細絲。
她回憶起自己最初察覺不對時在朱竹雲魂力中隱約注意到的、錯覺一般的暗色。
沒有在戴沐白麵前遮掩自己的情緒,朱竹清急急抬手抓住同伴的手臂,昂首對上他低下的眼睛。“傀儡術,和長姐她們很像”但不同於似乎只是被篡改記憶的朱竹雲和戴維斯、被確定在固定行動模式的貴族,村民們似乎沒有準確的行動軌跡,只是npc一樣機械地重複著,維繫著一種奇異的和平。
沒有痛覺,沒有意識
他們真的還活著嗎?
如果全城的祥和都是因這般操控而來,這樣的活死人究竟還有多少?還是全部?
她們的親人呢?
得到同伴的答複,戴沐白呼吸都不自覺重了幾分。他愈發冷了眸色:“連平民也控制...幕後的家夥到底要做什麼?”
他還要說什麼,卻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
有人在呼喚,欣喜的、意外的。“竹清?”
下意識皺起眉,並不喜歡被陌生人單叫名字的靈貓警惕地循聲望過去,在一秒後對應上來人的身份。
“黎少主?”黎家此代被神祇選中的變異武魂,也是她幼時不多的玩伴
如果是他的話,忽然靠近還沒被她們發現,似乎也說得過去
帶著豹子一般野性的青年有些愕然的停住腳,眼中驟然迸出的驚喜像被雨水擊打的泡沫一般迅速散去。他張了張口,清清嗓子找回自己的聲音。“是”
神情裡只餘與多年未見的陌生友人重逢的淺淡喜悅,青年快步走近,沖他們行了個禮。
“二皇子”
戴沐白點點頭
“還是和以前一樣叫我竹清就好”朱竹清在他遲疑的轉來視線前開口,稍稍軟化了神色。“小明”
不自覺流露出的落寞在舊友重新拾回的稱呼中被主人掃進內心深處,黎明帶著不近不遠的親近作出回應:“..竹清”
措辭出口,剩下的語句便也流暢起來。
“你們也發現了不對?”
“是”皇家的具體情況不好和外人講,朱竹清只是點點頭。“長姐、和幾乎所有我見過的人,都不對勁”
“我用秘術探查過,沒問題的,你和沐白是唯二兩個”
洞察之眼下她能看見黎明體內奔湧的魂力。很漂亮,帶著高原之上星空一般的冷氣與開闊,沒有那股晦澀的暗色。
這也是她預設對方靠近的原因之一
這種情況下,靠譜的同伴自然是越多越好
“竹雲居然也?”有些焦灼的磨了磨牙,黎明即刻轉身:“看來入侵者比我想象的要強——先不管這邊了,你們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