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難得沒有頂她,盯著那碗麵沉默片刻。
再普通不過的瓷碗,碗沿上印著難看的花紋,邊角還磕了個缺。放在別處,是屬於他看都懶得看一眼的。
沉默在對坐著的兩個人之間漫開。
“怎麼忽然想到給我煮麵。”江淮垂著眼問,聽起來漫不經心的,“不會真下毒了吧?”
“……毒死你我圖什麼。圖你欠小姨的錢?”
林念似乎也被這沉默感染得有些不自在,盯著手指甲,沒什麼情緒,“之前就想請你吃飯。”
分攤房租,介紹賺錢的門路。
他到底幫了她很多。
少年終於抬起眼,眉眼間是熟悉的譏誚,彎起嘴角,嘲諷著:“結果就用一把放了半個月的掛麵?”
林念:“……還有最後一個雞蛋。”
自己說出來都覺得有點心虛。
可是今天實在拍太晚,還被他耽擱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街邊的店鋪都已經關門了。
“行。”
少年應著,語氣很是嫌棄和勉強,尾音卻微微發顫。
江淮垂下漆黑的眼睫,鼻樑高挺,下半張臉隱在氤氳的白氣中,看不清神情。
林念就坐在對面,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紆尊降貴,被迫用兩塊錢一雙的木頭筷子,挑著她做得清湯寡水的面條。
客廳略顯斑駁的牆壁上掛著個老舊鐘表,指標一分一秒,滴滴答答地走。
南坪的夜晚,一片寂靜,連蟬鳴都消散。
他們各坐在餐桌一端,昏黃的燈光在頭頂輕輕搖晃,襯出幾分不合時宜的溫柔。
她不說,他也不問。
明明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林念望著少年漆黑的發頂,手指蜷了蜷。
窗外依舊一片寂靜,能聽見風吹過梧桐樹,繁盛綠葉簌簌作響,像二十年前的夏夜。
在秒針指向正中的前一秒,少女妥協似的嘆了口氣。
聲音清泠泠的,很輕,在寂靜夏夜裡響起。
“生日快樂,江淮。”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