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凝固。
喬芳書長長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當然記得——十二歲那年溫念初高燒不退,她跨了半個京市才尋來一家老字號的蜜棗。
只是時隔多年,母女二人再次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語氣裡卻多了幾分疏離。
“媽記著呢,”她慌忙去掀保溫桶夾層,“蜜棗在這兒呢!”
雖然這家蜜棗不是在那家買的,不過這種東西想來都一個味,應該都差不多。
”不必了。”溫念初別過臉,窗外那對父女已經走遠,空留樹枝在風裡搖晃,“您從前總說良藥苦口,現在倒學會加糖了。”
喬芳書的眼淚“啪嗒”砸在湯匙上,她突然跪坐在病床前,精心打理的卷發蹭亂了床單:“念初,你說話就非要夾槍帶刺嗎?”
她一邊哭著,一邊要去拉溫念初的手,“媽知道,你不喜歡阮阮,可是我也沒辦法啊!阮阮她父母雙亡,要是沒有我們的保護,她一個女孩子孤苦伶仃的,要怎麼活啊!”
溫念初觸電般縮回手,太陽xue突突直跳。
她記得溫阮來到家裡的第二個月,溫阮把芒果榨成汁攪進奶油裡,做了一個蛋糕,特意給她切了個最大塊。
結果她因為過敏起了滿身的紅疹,可喬芳書卻摟著溫阮說:“晦氣東西,別傳染給你妹妹。”
不怪她說話夾槍帶刺,難道他們真的記不清做過什麼事嗎?
現在居然還敢站在道德制高點來批評她。
“念初...”她突然抓住女兒的病號服下擺,“媽給你帶了禮物!”
顫抖的手從包裡掏出一個錦盒,天鵝絨襯布上躺著一枚珍珠耳飾,正是那天溫念初戴去晚宴的。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耳朵,果然,有一隻不見了。
這對珍珠耳飾是奶奶留給她的,也是溫念初一直保留至今的東西。當時溫阮想要這副耳飾,溫念初拼了命地攔著,卻被喬芳書打了一巴掌。
她怎麼說的?
“這種首飾陰氣重,你身子弱壓不住,給阮阮戴正合適。”
最後是她拿著剪刀抵在脖子上,以命威脅他們,喬芳書才罷休,最後為了補償溫阮,溫薄言特意跑去南半球拍賣了一副天價的首飾。
溫念初毫不客氣地拿回了耳飾,屬於她的東西,她絕不會讓半分。
“媽給你梳頭吧?”喬芳書突然拿出一個犀角梳,“你小時候最愛......”
“不用了。”溫念初後退一步,躲開她伸過來的手,“我不是小孩子,早學會自己梳頭了。”
在監獄的1095個日夜,在每次被按進冷水池後顫抖著編起濕發,她早就不需要這種低階的示好了。
喬芳書的假睫毛被淚水沖掉半邊,露出鬆弛的眼瞼。
她突然瘋了一般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鎖骨下猙獰的燙傷:“你看!這是你三歲時打翻藥碗燙的!媽從來沒怪過你!”
“媽,在這裡打感情牌沒有任何意義。”
喬芳書見她始終無動於衷,也終於知道了她徹底對她失去了情分,淚水流得更加洶湧,“念初,你到底怎麼樣才能原諒我們?家裡已經被你鬧得雞犬不寧了,你還不打算放手嗎?”
“被我鬧得雞犬不寧?”溫念初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忽然笑了起來。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一開始是輕笑,後來是大笑。
喬芳書有些無措地看著她。
“您該去照看溫阮了。”她終於停下了笑聲,聲音裡又恢複了剛才的淡漠按下呼叫鈴,“護士說她在三樓鬧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