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鶴逸垂在膝頭的手虛虛攥著,臉色陰沉,聲音也低啞,開口就是興師問罪:“她能去的地方我不是都告訴你了,為什麼還是找不到,你手底下是一幫廢物嗎?”
傻子都知道謝鶴逸此刻心情鬱悒,但好歹還給他留了點面子情,沒把自己罵進去,寧知衍不作計較,“不是沒有線索,是線索實在太多了,得逐一排查,你以為是在演電影嗎?你動動嘴皮子,下一秒我就能把人給你變到面前來。這中間牽扯到方方面面的人和事,要思路清晰,要分析,要協調,要溝通,工作量巨大,都需要時間的。再說了,孟臾又不是什麼通緝犯……你急什麼?說不定她玩夠了自己就回來了,你再忍幾天。”
謝鶴逸卻像個癮君子似的,似有若無地冷笑一聲:“……我一天都忍不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好好的,孟臾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寧知衍哂笑,“還不是因為你管的太嚴了。”
謝鶴逸不以為然,“是因為你婚禮那天,她在門口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寧知衍,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中間有你橫插一槓子。”
他的語氣森然,到最後已然像是要撕破臉,話講到這一步,寧知衍有些語塞,“我……我那只是看不慣,想給孟臾打抱不平而已。”
謝鶴逸臉上滿是不耐煩,身體繃得很緊,“如果不是這樣,你以為我現在還能坐在這裡好好跟你說話?”
屋裡燃著的沉香味道愈發濃鬱,簡直是要透不過氣。寧知衍腹誹,好家夥,合著都是他的錯唄?真夠可以的,這就是精神控制的邏輯嗎?全賴他頭上了,聽那口氣還得讓他感恩戴德跪謝不殺之恩。
真是偷換概念的高手,孟臾聽到他們談話是不假,但最關鍵的還是談話的內容吧,難道是自己拿刀逼他說的那些不要臉的話?更別提之前他和孟臾之間堆積已久的矛盾了,即便沒有他心血來潮地插手攪和,他們那不正常的關系也是遲早都要崩塌的。
可是謝鶴逸正在氣頭上,寧知衍不欲、不敢也不能硬碰硬,只得插科打諢道:“怎麼,想打架?這幾年你忙得跟拉磨的驢一樣,沒怎麼練過吧,真動起手來,未必打得過我。”
謝鶴逸僵硬的肩膀稍稍放鬆下來,沒理會寧知衍的玩笑話,面無表情說:“不管孟臾去哪裡了,到底有沒有去找她媽媽,你都給我把閔筱柔弄回國……盡快,我有用。”
寧知衍臉色微變,確認問:“……正規渠道嗎?”
“不然呢?要是想綁人,我還用得著你?”謝鶴逸眸色未變,聲音卻沉下來,“何況,這是你的分內之事,寧部長。”
一番連消帶打,叫你不辦都不行,寧知衍暗忖,說他病的不輕吧,竟還知道隨心所欲和無法無天是兩碼事,剋制在規則內行事。他的要求是有點棘手,可無非流程繁瑣了些,倒不是不能辦。
“我特麼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寧知衍臉色難看,罵罵咧咧的,但沒辦法,為今之計,趕緊把孟臾給他找回來才是正途。又與他交換了些細節資訊,才出門去。
夜色深沉寂靜,謝鶴逸一個人靜坐在書房裡,整座謝園氣氛低抑,大氣都沒人敢出,就連燈光都只剩下這一間。
窗外掛著一輪彎彎的上弦月。
距離南江市區一百多公裡外的溪和鎮,孟臾半夜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看到稀薄的月光低垂,透過窗簾縫隙若隱若現。
這是一座依河而建的老民宅,外牆原本雪白的牆面斑駁剝落,被風吹雨打磋磨成灰褐色。
盡管已經住了兩三天,乍一看,周遭的環境仍覺全然陌生,孟臾不由得恍惚了下,
孟臾重新閉起眼睛,躺在枕上,眼前不斷回放著剛來到鎮上時的畫面,她走過的那條數裡長的古街,沿著青石板巷,穿過的一棟棟民居和作坊,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