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野心家
可謝鶴逸一直沒說話。
時間被拉長得像是慢鏡頭,這段空白默片久到甚至讓孟臾覺得站得有點累,連腳腕都開始隱隱作痛。她神思飄忽地想,或許不是因為站太久,她踩了一天的高跟鞋,尤其為搭配衣裙換了好幾雙新鞋,腳後跟好像磨破了皮。
孟臾終於聽到謝鶴逸平靜無瀾的聲音重新響起。
“……不是她愛我,我就一定要愛她的。”
情之一字,無異於逆風執炬《佛說四十二章經》,困渴飲堿《佛說大乘日子王所問經》。他將所遇困頓訴諸佛法多年,竭力對抗內心的暴戾和執妄,勉強達到自洽,既是修行出離心,便不欲再墮入此道,徒增業障。
寧知衍簡直要目瞪口呆。這話若是旁人說,那沒毛病,但從謝鶴逸口中說出來,他就覺得怎麼聽怎麼不要臉。既然沒這個打算,你強留人家在身邊做什麼?憑施捨那點子微不足道的喜歡,就能這麼心安理得嗎?他自認是情場上的浪子,尚且知道愛這種東西,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
即便是多年至交,寧知衍也免不了鄙夷地看他幾瞬,默了默,不知想到了什麼,最終還是笑起來,打趣兒道:“謝二,活該你一輩子孤家寡人。”
謝鶴逸一言不發,靜靜接下這話。
沒有想象中的意難平,孟臾竟然鬆了口氣,看吧,他心裡果然是清楚的,知道你豁出性命救他,你的反複試探,都是因為你愛他。
之前還能自欺欺人,現在只剩下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心不死的自嘲。
還猶豫嗎?還不捨嗎?
總不能耗盡這一輩子的時間只換他一句不一定吧。
走廊裡響起腳步聲,汪蘭九揚聲問:“孟臾,你怎麼不進去?寧知衍在休息室嗎?”
孟臾往門口挪了兩步,提高聲音答:“五哥在的。”
聽到動靜,謝鶴逸轉過臉,孟臾與他的眸光對視片刻,很快低下眼去。她瞥到他指間還夾著已經碾滅的雪茄,烏黑的煙頭看起來格外蕭索。
寧知衍站起身,對著汪蘭九不打自招,“我手機沒電了。”
汪蘭九越過孟臾走到他近前,也不避諱,沒好氣地說:“心虛什麼?誰問你手機了?跟我出去見見人,我老闆特意從香港飛過來的,你不出面,明天我就會成為整個衡星拍賣行的笑話,你行行好,履行作為丈夫的責任,配合我一下,可以嗎?”
寧知衍嬉皮笑臉地攬過她的肩,一語雙關道:“行,見完你老闆,回去我一定好好履行丈夫的責任。”
汪蘭九懶得跟他打嘴仗,簡單寒暄過後,便和寧知衍攜手離開。
等他們進了電梯,孟臾才轉身,謝鶴逸還坐在那裡,招呼她,“過來。”
孟臾沉默片刻,剛提著裙子向前走了兩步,便擰著眉頭,踮起右腳,痛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謝鶴逸起身,問:“怎麼了?”
他走過來,扶著一瘸一拐的孟臾在沙發上落座。
孟臾的禮服裙擺撩起來,脫掉鞋子,才發現右腳後跟面板褶皺處被磨出的血泡已經破掉了,嫩肉直接貼在鞋後跟的皮革上。
她的膚色白,襯著鮮紅的血,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根本沒想到這麼嚴重,看到傷口,孟臾只覺得更痛了,小聲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