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臉色不虞,兩手空空,明顯是找得藉口。
孟臾沒辦法,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上樓,一同進了謝鶴逸的書房,寧知衍總歸是打著為了她旗號來的,也不好就此躲著回自己屋子。
“你倒是有空,婚禮的事兒都交給蘭九一個人辦?”汪蘭九自小與他們一起長大,謝鶴逸不免要問一問。
寧知衍隨意找位置坐下,語調諷刺地自嘲,“哪用得上我?恐怕在她心裡頭,做個寡婦才合意,哪天我死了,她保準叫寧家豎起貞節牌坊揚名千裡。”
孟臾低垂眼睫聽著,他們的事她多少知道些,少年時舊友轉眼成夫妻,卻是一對怨偶,說不上對錯。
由此可見,情之一字是最無常的。
謝鶴逸怕孟臾覺得累,便說:“見也見過了,你去休息吧,待會兒叫你吃飯,今天有你喜歡的太湖白魚。”
“嗯。”孟臾便沒堅持留下,剛想轉身,寧知衍叫住她:“孟臾,五哥婚禮邀請你參加,肯不肯賞臉?”
這個邀約有點奇怪,孟臾下意識看向謝鶴逸,又聽寧知衍似笑非笑地說:“你看他做什麼?我邀請的是你,你是你,他是他,怎麼,這點小事兒你自己都做不了主?”
孟臾被他的激將法激到,不再遲疑:“去就去。”
誰怕誰?又不是什麼刀山火海。
寧知衍一臉得逞地看著謝鶴逸,就許你看我的笑話,就不許我禮尚往來?
謝鶴逸沒搭理他,用眼神示意孟臾可以離開了。
孟臾走後,寧知衍不緊不慢開口,“我今天要在你這裡住一晚。”
看他這副德行,就知道是跟汪蘭九吵架了。從小到大,這人對著誰都像是個情種,三分情誼裹上十二分的皮子,哄得人恨不得把一顆心剖出來獻給他,偏汪蘭九看得清。可看得清歸看得清,也是個痴人,明知是南牆還要義無反顧撞上去。兩個人性格都犟,根本不合適,卻非要湊在一起,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也不嫌累得慌。
謝鶴逸並不問,只是說:“叫李嫂在南苑收拾一間客房出來,你一會兒到那邊去。”
這是什麼道理?寧知衍不懂,“幾十年的交情你不讓我跟你睡一起?”
謝鶴逸終於叫他氣笑,摸了手邊多寶閣上的青瓷小杯砸過去:“我什麼時候跟你好成這樣?”
寧知衍接下杯子,尚未反駁,先被這杯子轉移了視線。他對著光線細細轉了一圈,只覺摸了滿手溫潤青光,“你把這一套酒器給我,我就自己一個人去睡。不然,我晚上就住到你屋裡頭。”
謝鶴逸嘖聲斥他,“要不要臉?”
寧知衍毫不客氣,“咱倆大哥別說二哥,我是不要臉,你難道不是五十步笑百步?謝園這兒養著一個,北京那位家裡可擎等著呢,你不會打算享齊人之福吧?”
這話不好聽,謝鶴逸稍稍皺眉,寧知衍卻像是鐵了心要找他不痛快,哂笑一聲,“這次又準備用什麼來換?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入局,再想出來可就難了。”
謝鶴逸緩步踱至窗邊,跟他打啞謎,“你以為是今天才選的嗎?早在十年前,我答應父親接下這攤子事時就已經開始了。既入了這局,我就沒想過要再出來。”
寧知衍默聲不語,頓了下,繼續道:“我聽說,你還接了那個晶片技術採購的專案,就為了不跟秦家那位聯姻?”
謝鶴逸斜眼乜他,“想要什麼,就拿對方想要的去換,很公平。”
寧知衍不無譏諷,“謝重衡,兜這麼個大圈子,你到底想要什麼?”
謝鶴逸眉眼間愈發冷淡,“我做事,只為各方平衡。”
“平衡?”寧知衍嘲諷道:“你現在經手的專案級別這麼高,孟臾身份敏感,留在身邊終究是個禍患,你預備怎麼處理她?”
謝鶴逸似乎笑了一下,聲音卻冷下來,“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
寧知衍一滯,嚷道:“誰管你?我管的是孟臾的事,她本來就歸我管。”
謝鶴逸懶得與他計較,從旁邊鳥食罐裡拈起一把金黃的小米擱在手心,將窗邊掛著的鳥籠子開啟,放出那隻嘰嘰喳喳的麻雀來。
這只麻雀在他手裡待得久了,即便此刻開啟籠子也不肯飛出去,一蹦一跳地躍上他的掌心,低頭專心啄食小米。麻雀這種鳥,雖然常見,不值什麼,但性子慣來是烈的,一圈起來,寧可餓死也不肯稍有屈服。這只卻不大一樣,當日差點死在他手上,後面才不過幾天功夫又與他親近起來,記吃不記打。
他喜歡這樣知情識趣的小東西,烈性子從來都是對著別人的,不是對著他的。
但似乎也給不了更多,只能止步於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