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借誰的耳朵?”秦昶垂睫望她。
“請把你的耳朵借我一用。”佑寧輕拉他的耳垂。
秦昶擁著佑寧坐在柔軟的大床上,望著落地窗外濱江光影迷離的夜色,聽她一點點講述從別人口中拼湊出來事情真相。
“從小,我祖母就不喜歡我。而我祖父,就是她手裡的一杆槍,任憑她指哪兒打哪兒。”久遠的往事至今回憶起來,都令佑寧渾身發冷,忍不住抱緊了秦昶的腰。
思及小小佑寧可能遭受的虐待,在佑寧看不見的角度,秦昶死死咬緊牙關。
“懂事以前,我總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祖父、祖母出去搓麻將輸了回來要叫我喪門星、掃把星,為什麼他們可以沒有任何理由地就掌摑我,用拖鞋底抽打我……”
秦昶咬著牙收緊雙臂,似要為渾身輕顫的佑寧注入力量,“沒事了,囡囡,都過去了!”
佑寧恍若未聞,“等我稍稍長大,聽得懂成年人之間的竊竊私語,才漸漸明白,原來在他們眼裡,我是影響他們生活的累贅。”
兒子、兒媳遠赴粵省打工,說好賺了大錢接他們去更繁華的粵地養老。兒媳頭胎生了女兒,和工廠裡其他女工生的孩子一起放在託兒所裡養育到兩歲時,又生了二胎,還是女兒。兒媳當時正在競爭工段長,自覺無法同時照料兩個孩子,託人將新生兒帶回老家,由公婆照顧。
公婆說,我們年紀大啦,照顧不動,還是交給外公、外婆罷。外公、外婆推脫,我們也要照看兩個孫輩,實在有心無力。
從一開始,小小林佑寧就是一個被踢來踢去的皮球。
她除了餓了有口飯吃,渴了有口水喝,穿著村裡其他孩子淘換下來的舊衣長大,承受著沒來由的恨與虐待,沒有得到過任何關愛。
直到幾乎野生野長的小小女童,學會反擊霸淩她的頑童,嚇得不敢回家,躲進苗圃裡那棵最高最粗的大橡樹上,然後在次日清晨,遇見了到浙裡檢視苗圃的陳老師。
她在那一刻,得到了拯救。
各種意義上的拯救。
陳老師領著她回家去,試圖與祖母溝通,但祖母拒不開門,在院子裡痛斥她是攪家精,攪得一家人不得安寧,明確說他們年紀大了管教不了生性頑劣的小孩。
左鄰右舍和村幹部前來相勸也不起作用,祖母鐵了心不管她的死活。
是出了五服的姑婆,力排眾議,將她接回家去,給她吃住,供她讀書。
她小學畢業的時候,父母派人開著豪車到老家來接祖父、祖母去粵地養老享福,來人提都沒提佑寧一句。姑婆知道以後,找上門去與他們大吵一架,吵完回來,摟著她對她說,“貓囡,從今往後就當沒有他們!我們祖孫相依為命!”
佑寧用指尖輕摳秦昶的手臂,“我當晚捧著自己從小到大獲得的獎狀,狠哭一場,然後將它們統統束之高閣,告訴自己,我沒有父母,也沒有母親,我只有姑婆和陳老師……”
她聲音裡帶著一點鼻音,教人心疼。
秦昶捧起她的臉,不住吮吻,“乖囡,你還有我!”
這一晚他們不眠不休,彷彿只有如此,才能確信他們擁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