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是各方領導,後排則是施工方大大小小的專案經理、設計師、工程師,佑寧躋身其中,面孔年輕,眼神明亮,身姿挺拔,很難不吸引他的注意。
自蔡師兄的設計與雕塑工作室一別,兩人又有一月未見,秦昶不是不想念佑寧的,可他也明白,佑寧不是耽於情愛而放棄工作與自我的性格,因而只遙遙關注她的工作進展。
坐在工棚裡吃瓜的小黑覺察到他忽而停下了動作,也抬起頭來,往懸在臨時板房中的電視睇了一眼,恰巧看見播至尾聲的新片區東島專案動工儀式的新聞,以及被納入鏡頭的佑寧,“喲嗬”一嗓子,“靈靈姐上新聞啦!很上鏡嘛!”
隨後轉頭朝秦昶獻計,“哥,打電話給靈靈姐啊!多好的機會!就說你在新聞裡看見她,順便問問工程進度,關心一下她的問題可有解決辦法了?”
工作室一班夥計如今都曉得老闆對陳靜工作室的林佑寧一見鐘情,萬年鐵樹開花,捧著一顆噠噠滾、火火燙的真心不知如何表達。
夥計們大多都是年輕人,與老闆之間一向也沒大沒小慣了,紛紛獻計獻策,慫恿秦昶鮮花、請吃飯都是基操,建議包下整座遊樂場然後在午夜十二點摩天輪旋轉到至高點時告白的進階版、去陳靜工作室當眾單膝下跪送鑽戒示愛的令人窒息的終極版都教秦昶啼笑皆非,一一否決。
在他心裡,喜歡佑寧,是很私人的事情,哪怕情愫在胸臆間累積疊加激蕩到將要火山噴發般爆發,也無意拿出來與人分享。
他沒有向喜歡的女生表白的經驗,但本能地認為不該給佑寧的工作生活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帶去長久難以消弭的尷尬。
不過,打電話總是可以的。
秦昶站起身,走出工棚,找了一塊還未吊裝到位的景觀石,倚石而坐,給佑寧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後頭背景音嘈雜,聽起來她正在工地。
“在忙?方不方便講話?”秦昶問。
佑寧大概稍微走遠了些,背景中的雜音輕了少許,“忙到六親不認,接個電話讓我緩一緩也好。”
她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很疲憊的樣子。
秦昶那些“你好嗎?棘手問題都解決了嗎”的關心在這一刻悉數嚥了回去,他不想再增加她的心理負擔,只揀了輕松的話題同佑寧說,“有好訊息同你分享——”
“我現在亟需好訊息提振精神!”那頭佑寧聲音啞啞地笑起來。
“三位教授對於浙裡北山開發環評的意見受到高度重視,當地派專家組成聯合調查小組,與三位教授一道對北山的植被進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清點研究,確認珍稀植物種類十餘種,瀕危樹種一種,具有高度研究價值植物近百種。”秦昶語氣中帶著些許慶幸,“本著綠水青山才是金山銀山的宗旨,北山開發專案被緊急叫停,環境保護與動植物保護會予以跟進。你的發現拯救了一座山!”
“不是我的發現,是我們的發現。”佑寧笑著長出一口氣,輕聲糾正他。
“我們”兩字從她唇齒間吐露,教秦昶的心為之加速,他和她,是“我們”了啊。
“等你忙完這一階段,我們再去北山走一趟。”他發出邀請。
“好。”佑寧想都未想,啞聲答應。
“你去忙罷,”秦昶依依不捨,“工地塵土飛揚,記得戴好口罩,工間多喝水。”
那頭佑寧大抵被“多喝水”三字逗笑,輕淺呼氣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到秦昶的耳朵裡,只覺得頸背酥麻。
他在景觀石前頭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返回工棚,問小黑,“側面打聽過東島專案需要多少種類多少數目的苗木嗎?”
小黑聞言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小秦哥你問對人了!”
他真向沈姍姍打聽過。
沈姍姍在業內到處打聽有沒有可供呼叫的平價苗木,可同行是冤家,不給陳靜工作室使絆子都是客氣的,立地漲價的活兒大家幹得不要太開心!陳靜工作室先期填進去的款項明顯翻番,撐不撐得到專案工程款給付都兩說。
“沈姍姍說他們設計的主題是浪與太極,完工後從空中俯瞰是層疊樹浪形成的太極圖案,需要一年四季景色分明的喬木,且所需數目巨大。”小黑捶一把手心,“想想都替她們著急!”
秦昶垂睫,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