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的風雪在帳篷外呼嘯，我盯著掌心忽明忽暗的狐尾紋路，李雨桐臨死前的畫面又一次閃過腦海——她腕間的銀鐲子在幽冥殿祭壇上反光，而站在她身後的黑袍人，袖口露出的雲紋玉佩，竟與爺爺年輕時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樣。
“又在想那些幻覺？”蘇清瑤掀開帳簾進來，手中端著冒著熱氣的藥碗，“楚姑娘說，天狐本源之力剛覺醒時，確實會引動宿慧記憶，但也可能是...”她頓了頓，將藥碗塞到我手裡，“幽冥殿的邪術干擾。”
我接過藥碗，卻沒喝。三天前在亂葬崗看到的畫面太過真實，爺爺畫像上的黑痣、李雨桐記憶裡的黑袍人、還有玄清派總壇倒塌時那個熟悉的身影，這些碎片像針一樣紮在心上。“蘇姑娘，”我抬頭看她，“玄清派有沒有能窺探記憶的秘法？”
蘇清瑤的鎮魂鈴殘片輕輕晃動，她在我對面坐下，帳內的油燈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有是有，”她沉吟道，“但‘窺心術’需要施術者與被施術者血脈相連，而且...”她看向我掌心，“你現在的狀態，強行使用可能會被記憶反噬。”
“我必須知道真相。”我握緊藥碗，瓷壁被掌心的熱度燙得發燙，“李雨桐用命換來的線索，不能就這麼斷了。”
楚雪的聲音突然從帳外傳來：“斷不了。”她掀開帳簾，紅衣上落滿雪，眉間硃砂在燈火下顯得格外鮮豔，“我在楚天門古籍裡查到，天狐宿慧記憶分三種：真實過往、未來預兆、以及...”她將一卷泛黃的獸皮放在桌上，“...幽冥殿‘攝魂鈴’製造的幻境。”
獸皮上畫著個青銅鈴鐺，鈴身刻滿扭曲的人臉。王大雷探過頭，斧頭差點砸到獸皮：“這玩意兒看著邪乎，跟左護法那骷髏鎖鏈是一路貨色吧？”
“比那更兇險。”楚雪用拂塵指向獸皮角落的血字，“攝魂鈴能抽取修士記憶，再編織成幻覺。三百年前，玄清派那位叛逃長老...就是中了這邪術。”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爺爺筆記裡那句“幽冥殿的背後...是玄清派”突然有了新的含義。難道當年的叛逃，竟是幽冥殿設下的圈套？
“等等，”趙靈兒突然開口，她捧著胡三太奶的狐仙令，令符上的藍光在她指尖跳躍，“太奶託夢說，攝魂鈴的幻境有破綻——當幻覺裡出現‘不可能之物’時，就是破局的關鍵。”
“不可能之物？”我皺眉回想那些幻覺：亂葬崗的孩童陰魂手裡都拿著半塊蓮花玉佩，李雨桐記憶裡的祭壇上擺著玄清派的鎮魂鈴，還有爺爺畫像上的黑痣，在某個幻覺裡竟變成了血滴狀。
蘇清瑤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凝出靈力探入我經脈：“你的天狐之力在排斥這些幻覺！”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就像身體本能地在抗拒謊言。”
楚雪的拂塵重重頓在獸皮上：“這說明你的幻覺裡，既有真實記憶，也有幽冥殿的幻境。林小川，你必須學會分辨。”她從懷中取出三枚銀針，針身刻著細小的狐紋，“楚天門的‘定魂針’，能暫時穩固識海，但探查記憶還得靠你自己。”
我看著銀針，又看看掌心的狐尾紋路。力量覺醒後，那些幻覺越來越頻繁，有時甚至會在清醒時看見黑袍人的影子。如果不弄清真相，別說對抗幽冥殿，恐怕自己先會被這些畫面逼瘋。
“我試試。”我咬牙道，解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天狐印記。楚雪的銀針精準刺入印記周圍的穴位，冰涼的觸感讓混亂的思緒暫時清明。蘇清瑤握住我的手，鎮魂鈴殘片發出柔和的金光：“別怕，我們會守著你。”
閉上眼睛的剎那，無數畫面如潮水般湧來。我又一次站在幽冥殿的祭壇前，李雨桐被綁在石柱上，黑袍人舉起蓮花匕首。但這次，我注意到祭壇角落的燭臺——那是玄清派特有的北斗造型，卻用屍油點燃。
“這就是不可能之物！”我在識海中大喊。玄清派的燭臺絕不可能用屍油，這說明眼前的場景是幻境！果然，隨著我的認知改變，黑袍人的身影開始模糊，露出下面穿著的玄清派道袍。
“抓住他！”楚雪的聲音在現實中響起。我猛地睜眼，看見帳內不知何時湧入了黑色霧氣，一個黑袍人正從陰影中顯現，他手中的攝魂鈴還在輕輕搖晃。
“是你！”王大雷怒吼著掄起斧頭，卻被霧氣彈開。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張與我爺爺年輕時極為相似的臉，只是下巴上的黑痣變成了血滴狀。
“林小川，別來無恙。”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熟悉的腔調，“你爺爺要是知道，他的乖孫子成了天狐傳人，不知會作何感想？”
“你到底是誰？！”我握緊桃木劍，劍身的金色紋路與掌心的狐尾同時發亮。黑袍人輕笑一聲，丟擲攝魂鈴。無數陰魂從鈴中飛出，它們化作我爺爺的模樣，七嘴八舌地喊著：“小川快跑！”“相信我！”“是楚雪害了我！”
“住口！”我怒吼，天狐之力不受控制地爆發。九條狐尾掃過之處，陰魂紛紛消散，黑袍人的手臂也被狐火燒出焦痕。他驚訝地看著我：“不可能！你怎麼可能這麼快掌控...”
楚雪的冰晶鎖鏈突然纏住他的脖頸：“玄清派叛徒，安插在幽冥殿三百年，辛苦了。”她的眼神冷得像冰，“說，九幽冥羅幡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黑袍人咳出黑血，臉上卻露出詭異的笑容：“真正目的？自然是讓天狐血脈...徹底斷絕！”他猛地咬破舌尖，黑血噴在攝魂鈴上，整個帳篷開始劇烈震動。
“快退！”蘇清瑤拽著我衝出帳篷。身後，黑袍人化作無數黑影，每個黑影都長著我爺爺的臉。王大雷揮舞斧頭劈開黑影，卻聽見黑袍人的聲音在風雪中迴盪：“林小川，你爺爺的債，該由你來還了！”
雪越下越大，帳篷在黑影的衝擊下轟然倒塌。我看著掌心的狐尾紋路，那裡不知何時多了道血痕，像極了黑袍人下巴上的血滴痣。楚雪撿起地上的攝魂鈴殘片，臉色凝重：“他是幽冥殿安插在玄清派的暗子，代號‘影’。”
“那我爺爺...”我聲音發顫，不敢問下去。蘇清瑤輕輕拍著我的背，鎮魂鈴殘片貼在我手腕上，帶來一絲涼意：“別信他的話。你爺爺留下的筆記，就是最好的證明。”
趙靈兒突然舉起狐仙令，令符上的藍光映出一行血字：影非影，真非真，破局之鑰在眉心。 胡三太奶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小川，相信你的眼睛，更要相信你的心。”
我摸著眉心，那裡沒有任何印記。但掌心的狐尾紋路卻突然亮起，照亮了雪地中黑袍人消失的方向。幻覺之謎尚未解開，幽冥殿的陰謀卻更加撲朔迷離。而我爺爺當年的真相，或許就藏在長白山古墓的最深處——那裡，也是九幽冥羅幡即將現世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