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想記住現在的你們。”赫爾加說。
“嗯?為什麼要刻意記這個,我們以後不是還會見面嘛,你又不是要去另一個世界旅行了。”即使小時候的事她記不太清了,可赫爾加的事她早年前就從母王那略有耳聞,因此皮斯緹打趣道:“要是過得再久點,我們肯定會忘記現在的細節啊,就像我已經不記得王年輕時候的樣子了,大概會是個小帥哥吧,不然你怎麼那麼早就喜歡他了。”
赫爾加搖頭,回了前半句:“不會的,與你們之間的記憶我已經用魔法儲存好了,我只需像拿一件物品一樣,拿起來就能清清楚楚回想起你們……我不會忘記你們。我不敢說永遠,但是我會將過去、現在握得更久。”
而未來,未來也許不會來。但沒關系,為了讓記憶存續更久,她一定會努力讓未來到來。
皮斯緹瞪著眼,直說道:“那太可怕了,我們以前犯糗的樣子要是被你時刻記著,我會覺得無地自容的,人的一生這麼大,你為什麼只記著其中短短的一部分呢。”
年輕人對於人生總是充滿著新穎的見解,皮斯緹用兩根拇指比劃出一個約莫兩毫米的距離:“我們和你,現在在這。”
“但我們之後的時間,還有這——麼長呢,不要太過執著於那些舊的東西啊。”她盡量展示了一個最廣闊的範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只管向前看,這就是我皮斯緹的戀愛觀兼人生觀!”
“……嗯,你說得對。”赫爾加低聲說,“我也想要記住未來的你們。在未來。”
“你就是為了這一個理由才到處亂跑甚至回到了辛德利亞嗎,果然真的很單純啊……明明已經不是花楹了。”皮斯緹捧著臉,一副你真是無可救藥了的表情。
窗外傳來了隱隱約約的鳥鳴,她仰頭望著天空依稀的黑點,不知是誰乘坐怪鳥路過這一片地方。
“哎,我也好想回去看看。但現在是秋天,不適合我回去。”她微微感到悵然,“為什麼我會是八人將裡年紀最小的呢。我要是再大點就好了。”
赫爾加沒有回話,她知道皮斯緹真正悵惘的並不是她的年齡。
皮斯緹端詳著她的臉,冷不丁道:“算了,我來給你編頭發吧!”
“呃?”未等她開口,皮斯緹已經歡歡喜喜地跳到她的身後,上起了手。
皮斯緹的手指靈巧地翻轉著,這不是她第一次為赫爾加編發,她也不敢說她繼承了帕露西娜所有的技藝,但每次她都能為赫爾加找到最合適的發型。如果說雅姆是天才魔導士的話,那她就是天才美容師,這也是她非常引以為傲的地方。
赫爾加坐在椅子上,任由皮斯緹擺弄,一時間,室內安靜了許多。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很喜歡你的黑頭發了,艾爾緹繆拉裡沒有人擁有你這種發色。後來去了辛德利亞,我才發現這種顏色原來遍地都是……”
說到這,皮斯緹話鋒一轉:“你是不是每天都在那個公主的聯盟內打仗啊,投影屏上的你每時每刻都是同一種風格的醜,哪有女人會把麻袋套在身上,我和雅姆說你肯定被那個聯盟脅迫了,雅姆還不信,還替你辯解說女人在不同年齡段都有特別偏愛的穿衣風格,哼,她跟你半斤八兩,兩個喜歡穿黑袍子的魔導士。”
赫爾加勉強為自己以及雅姆萊哈辯解著:“人的審美是自由的……”
“別上升到那麼高的層面,你就是懶得去注意這些。”皮斯緹沒好氣道,“不過也能理解,因為你肯定也在忙著自己的事,就像王一樣,不對,大家現在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忙得很難再有相聚的時間了……”
說到這,她語氣漸低,室內又歸於一片安靜。
半晌,她再度開口:“哎,最近我到底是怎麼了。真是不像我啊。”
她說:“赫爾加,我們認識很多年了吧。比迦爾魯卡、馬斯魯爾他們都還要長吧。”
“嗯,在你五歲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赫爾加答道。
“嘿嘿,你還記著我那時的年紀呀。可我還是感覺自己和你相處的時間太短了。”因為皮斯緹還在替她編頭發,所以她看不到皮斯緹現在的表情,“你根本就沒帶我去冒險,我已經記起來了,你當時明明答應過我的。你要是早點兌現承諾,我還能和你們一起去看看這個世界,做辛德利亞第一位八人將。”
她又道:“不過我也知道,這不能怪你。”
室內再度沉默下來,光線漸暖,茜色的彩霞悄然染上窗扉,她能感覺到垂落的發絲悉數被身後的匠人挽上雲頂,那雙翩然起舞的十指或許正編織著一朵花。
長久的沉默以後,赫爾加聽到一個極輕的聲音宛轉起合,也如一朵花般:“我太貪心了,直到現在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人往往都會在脫離了無知無懼的年歲以後,才會逐漸明白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二十二歲的皮斯緹,即使再散漫疏懶,也已經開始理解了自己的內心。
赫爾加握住了停滯在發間的那隻手,“我很抱歉我的承諾還沒有兌現,不過,誠如你所說,我們的生命正處於一個微小的節點當中,往後還會有更多更值得讓我們無限期待的節點。既然承諾還沒有兌現,那我這一生,一直都會在這個諾言的期限之內。”
“既然它還沒有到來,那它定會到來。”她輕柔保證道,“在你我有限的一生之內,我會在我們生命的某一交錯點去踐行承諾,帶著一段新的冒險過來找你。我保證,這場冒險不比任何故事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