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從大衛那得知了自己一直以來苦苦追求的真相以後……他能接受赫爾加的隱瞞,卻不能接受她寧可壓抑內心,忍受某些她從諾倫那得知的痛楚,也要選擇緘默。
“我對於你,是書中的人物嗎?”他不禁開口問道。
他的這句詰問來得太過令人意外,但對於赫爾加而言,這又該是在她的預料之中。她從神明那獲知了未來,辛巴德亦能從大衛那獲知神的過去,從而推測未來。
不過,他所說的這一句話還是令她覺得不快。這個自以為勘破命運的命運之子,又妄自揣測出了什麼不曾存在過的虛假事實呢?
在她內心起伏之際,辛巴德的嘆息又緩緩傳入她的耳中:“我對於你是書中的人物,可你對於我,又何嘗不是呢……”
這麼多年來,辛巴德的心情一直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十年之長,十年如何不長?七海霸主辛巴德曾為自己著傳揚名,也曾用這時光利刃鑿開一本懷舊的秘聞錄。
赫爾加,赫爾加——
他過去曾高喊過無數次的名字,他在深夜裡摩挲過無數次的名字,她是活人,她是活在他心中的人,她又是被他嘔心瀝血書寫的人。
赫爾加……
成王數十載,每當他輕喚這一聲,這個名字的主人便會離他遠一分,離現世遠十分,而後在他的記憶深處越發清晰。他枕著幻想入眠,總能夢見今時今分的夢是訣別之夢。
我對於你,是書中的人物嗎?
“——從來都不是。”
辛巴德所牽拉的那隻手反客為主,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並抬頭逼視著他,眼中夾雜著怒意。
……什麼書中的人物,她還沒原諒辛巴德擅自替她寫了那麼一本荒謬的書!
那本秘聞錄,雖和魔杖魔法書等物一併贈予了她,可她在作為“花楹”離開辛德利亞之前,還是把那本書偷偷放回了辛巴德的床邊 。
他是個蠢人,一旦有了想要與誰長久的想法,便會毫無安全感;他又是個強欲的傻瓜,時時刻刻覺得自己遠遠做得不夠。在強烈的責任心作祟下,她所認識的辛巴德很喜歡做出種種符合個人特色的自我安慰之舉。此刻就是最能凸顯他傻瓜的時候。
她很早之前就已經說過了,那個故事已經很舊了,他們都不是書中的人物……她已經罵累這個人了。
盯著辛巴德,她一字一頓道:“看著我。我現在就在這。我不是幻影。”
是的,她不是幻影,他牽住的那隻手霸道得扣入他的掌心,滾燙的溫度並非來源於夢中的獄火,而是來源於眼前人相合的指尖。
辛巴德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身後不適時的聲音打斷了:“辛巴德大人,赫爾加小姐有被解救下來嗎?”他轉過頭,是練白瑛,她面上展露的慌張神情似乎也意識到了她來得不是時機:“啊……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見赫爾加皺眉盯向來人,辛巴德解釋道:“白瑛殿下是此次幫助我們開啟了通往洛昌之地的「盟友」之一,若非有值守北天山的她甘願開放門戶供我們出入,薩桑的騎士軍團恐怕無法那麼快速地馳援洛昌。”
“哦。”赫爾加的反應極是冷淡。望著被撇下來的空落落的手,辛巴德摸了摸鼻子,然後轉頭看向了揪著袖子,惶惶不安的第一皇女。
他微微一笑:“白瑛殿下,這次多虧了你,我們的計劃才會如此順利。”
練白瑛更慌張了,她忸怩地鞠身道:“您為了舍弟登基稱帝而付出的努力,白瑛今生無以回報!”
辛巴德忙上前扶住了她:“你太客氣了,白瑛殿下。”
眼看著這倆影帝你來我往大有一裝到底的態勢,赫爾加扭頭望向了東方遠去的一部分怪鳥群。
魯夫告訴她,練紅炎及其眷族被哈利奧巴布德和艾爾緹繆拉的兩位國主親自押解回了洛昌,準備等待新帝的審判。她還在怪鳥上看見了阿拉丁的身影。想來辛巴德是和這幾位都提前安排好了才上來找她。
“天下大統本就是我的夢想,今後也請讓我留在您的身邊,為您效力吧……”練白瑛臉上帶著一抹可疑的紅。
“嗯,當然沒問題。”辛巴德笑意不改。
“……”
赫爾加面帶微笑,大步越過臺詞還沒讀完的兩人,徑自走下了樓。
“誒,赫爾加,等等我,我們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