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順著漆黑的劍鋒蜿蜒而下,一路從臺階滾落,滲入了議事廳門外的磚縫內。執劍的首席甩了甩劍上的殘漬,詢問座上的各位議員是否還有異議。
場上鴉雀無聲。有異議的貴族早已像先國王一樣被軟禁。自綠洲都市改制以來,那些冠冕堂皇的演說早已成為了披著裝飾性外衣的謔言。這張象徵共和的圓桌如今只能容得下一個聲音。
貴族派現也終於明白這個女人的做法不會給他們帶來任何利益,否則她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壓榨貴族的生存空間,否則她更不會昏了頭般選擇當眾肅清銀行家!種種舉動令人咬牙切齒也令人無可奈何。
現在,這個女人居然還說那些銀行家是煌帝國組織派來的間諜,難道她看不見銀行家背後流動的金幣嗎?生出這種荒唐的揣測也就罷了,居然還讓他們的眼睛被迫觀看了這一場血腥的處刑。
貴族派深知自己的處境舉步維艱。他們也知道在今天以後,這個女人將會向全聯盟頒布一條滅殺他們的法令。底層的平民們,也將會透過這條法令竄上如今他們所坐的這塊位置。貴族——今後哪還會有貴族?!
“感謝諸位為條律的完善所做出的努力。”
議員們眼睜睜看著女人在一眾簇擁當中回到了首座。——這個女人背後的非人軍團就是他們感到無可奈何的來源。不過都是些匪盜出身的蠻族,這幫劣等人何以能站到今天這個位置,施給他們這種令人不快的威懾?
他們當時就不該昏了頭,聽信了她的鬼話與她合作;更不該在她篡奪岐山領主之位以後,聯合為她說情;更不該——廢掉領主制!改制以後,底下那些暴民是安撫好了,可這個女人根本沒按她當初所承諾的來做!
現在仔細一想,貴族派們總算品出了幾分可怖的細節:為何這個女人來了以後,國內就變得暴動頻發,在此之前本國還未有如此之多的禍亂……
各種驚疑不定的目光望向首座上的女人。她悠悠地抽出一張繡著新月和太陽的函書,中央的火漆上印著一隻奔騰於海浪上的駿馬,她攤開信函,不為任何目光所動。
“告訴諸位一個好訊息,西邊的大國,阿庫提亞王國答應了我們的結盟請求。”她抬眼掃向眾人,橫劈於她右眼的那塊顯眼的疤痕更襯得她目光若鷹鷙銳利,“從綠洲共和國再到綠洲聯盟,從我們腳下的這塊土地再到周邊的小國,我們的聯盟短短時間之內便迅速得到了整個大沙漠的響應,這說明和平與發展乃是萬眾所向。如今,我們的結盟物件已不再侷限於大沙漠這塊地方,或許有朝一日,也會有更多像阿庫提亞這樣的國家加入我們的聯盟……”
她唇角上勾,如冷月彎刀:“還望諸位在其位謀其職,勿要忘了,你們如今還能坐在這裡的理由。”
巴爾巴德。
自從馬格諾修泰德一戰過後,天山上空留下了一塊顯眼的巨洞,這是伊爾伊蘭降臨之時所留下來的遺跡。煌方除卻駐守天山山脈、看守異變遺跡的練白瑛和練紅霸不能參與此次會談以外,還有被兄長提名留在巴爾巴德待命的練紅玉將軍。
是的,將軍,因為馬格諾修泰德一戰中的亮眼表現,練紅玉現在已經被她的兄長們提拔為了駐巴爾巴德的將軍之一。雖然目前只是空有頭銜,但這好歹是練紅玉往武人一途邁進的一大步。
在赫爾加來到巴爾巴德之前,練紅玉坐在離宮之內命夏黃文做好巴爾巴德的巡察工作。現在巴爾巴德內只有她一個戰力,哥哥第一次交予她這等重任,她肯定是要卯足了勁去守護好這塊地方的……
赫爾加悄無聲息來到了練紅玉的寢宮內。無聲推開門,從她的視角看過去,被獨留在巴爾巴德的紅玉倚在窗前,兩袖攏於胸口,仰頭望著天空,顯得有些寂寥。
因為被寄予重任,練紅玉無心去做玩樂的事,但她也不知自己鎮守在巴爾巴德當中,又該以何姿態做出何種表率。沒人教過她怎麼當好一位威嚴的將軍。因此,她只能心懷茫然地縮在這裡,等待萬裡之外的哥哥們回來主持大局。
一步,兩步,三步,赫爾加鬼魅似的幽幽緩步來到了練紅玉的身後。按理說恢複記憶以後她是不屑於再用同一種手段去嚇小姑娘的,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紅玉才不是小姑娘。
光天化日之下,當練紅玉無意瞥見肩前被搭上一隻慘白的鬼手時,她眼一黑,再恢複清醒意識之時,發上的蝶簪已被她握在手中化成了水藍長劍,一把砍在了背後的不明鬼物上。
砰——她居然砍到了實體。練紅玉更驚詫了,為什麼她砍到了實體,鬼怪難道不都是虛幻的嗎?!
“紅玉。”
“別……咦,咦咦咦?!你你你你你你是……小花楹?”晃璫——劍落在了地上。
“嗯,是我。我來找你了。”
看清來人的形貌,練紅玉先是驚訝,而後憤怒,最後,她垂下頭,抬起裙擺後退兩步,深呼吸,發起了少女的沖鋒:“你怎麼這麼久才來!那天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就和辛巴德、辛巴德那種人離開了,我當時從來沒有那樣強烈地覺得他那麼可惡過。你恢複了記憶……憑什麼就不能先和我說一聲?”
赫爾加伸手接住了她:“抱歉,紅玉,以當時兩國水火不容的局勢來看,那時根本就無法容許我們兩人留下來促膝長談。現在趁兩方人都去開會了,我不是來找你來了麼?你看,我還給你帶了禮物……”她單著手,費力從腰後摘下一塊長方形的包裹,以被八爪魚禁錮的滑稽姿態顫顫把禮物塞到了她與紅玉的擁抱之間。
“這是什麼?”
“雅姆萊哈製作的通訊機。它很方便的,可以幫助我們隨時聯系。”
“……雅姆萊哈?是你的朋友?”
“你忘記了?你和她在辛德利亞見過呢。”
“……我沒忘記,只是……哼,好吧,我現在就是在生你的氣。”練紅玉接過通訊機,轉身坐了回去,“不過,既然你給我送了這個東西,那我就原諒你吧。這個,要怎麼用?”
赫爾加噗地一笑,也坐了過去,“來,我教你怎麼用……”
講解了通訊機的用法以後,練紅玉面上幾乎看不出什麼怒色了。她抱著通訊機,以後不管在多遠的地方都能和自己的朋友聯系,真是太好了。
小花楹哪裡都好,就是每次都不和她解釋一下就偷偷跑掉,真是讓人容易生氣。現在有了這個通訊機,那她還能勉強忍讓一下小花楹這種性子。
看著心情都表露在臉上的紅玉,赫爾加斟酌著開口了:“紅玉,其實我今天來找你,還有一件事……”
練紅玉從喜悅中抬頭:“嗯?什麼事,你說。小花楹的忙我還是幫得上的。”
小花楹,這個稱呼已經變成了紅玉的專屬,不斷提醒著她這個稱謂的過往也是屬於她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