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桑是一個嚴守教義的騎士王國,即使是最繁華地段的行人,談笑中依然保有一種莊肅和板正。花楹小住了幾日,便請辭離開了。
啟程前夕,她登上了將陸海劃分的兩界群山,薩桑的騎士從古至今便在這連綿不絕的山群之間進行著清苦的修行。有的人奉信教典,至死都沒有攀上他們虔敬的山脈之巔峰,而是小心翼翼於群谷中跋涉,更有甚者至死都未曾出過王國,將一本教義視為生命的所有,他們沒有見過山頂之上的景色。
用浮游魔法一路踏過去,再陡峭的山路也如同踩在軟綿綿的棉花上。花楹揹著行囊,來到了界山的邊緣,一方廣闊的海既是她來時的路也是她去時的路。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這次她是於傍晚時分重走的這段路。她的決定意外地為她收獲了一場盛世難睹的奇景。
闊海橙紫交輝——或者說紫佔據了整個海天吧,作為此刻大自然的主調色。而唯一的橙便是天邊那方只有白晝終末之際,人眼才可直視的太陽,它投在海面上的光狹長細碎,搭建了一架從對岸延至她腳下的光橋。
這架橋真的能讓她趕至將要熄滅的太陽身邊嗎?
不——
花楹盯著下方的光橋,一踏上去仿若便要墜入紫暮當中。
她一直認為,夕色是世間絕美的點綴,而大海,則是世間最美的造物。兩者的結合令她有了心馳神往的遐想,她現在是真的想去追逐那盡頭處的太陽。
可太陽啊——遠在她的視線當中。
這時,她的思考被腕上的木環的打斷。
花楹當即變了臉色。
辛巴德真的很會挑時候。
“喲……”
“別喲了,幹什麼。”
他的聲音聽著有些訕訕:“嗯……就是,今天這裡的夕陽很美,我想把這份美麗分享給你。”
“……我這裡的夕陽肯定比你看到的還美。”花楹瞅了瞅眼前漸暗的美景,不甘示弱,不過,她的心在說完此話以後突然一沉,“這裡的落日……美得倒好像是一種悲傷的饋贈。”
“既然是饋贈,那更應該豪爽地收下啊。有些景色獨一無二,可並不代表我們這一生無法再看到第二次。不同的心境之下,相同的景色也會發生不同的變化。你以後會明白的。”他在通訊裡頭笑了笑,“你現在應該在……咳,在哪?不是說好了每到一個地方就聯系一下嗎?這幾個月你也太沉得住氣了吧?”
“我旅我的行,有必要的我才會彙報給辛德利亞,沒必要的也不必開口。”
辛巴德登時怒了:“什麼叫彙報給辛德利亞?你應該關注的物件是我!是我懂嗎?當初是我以辛巴德這個人的名義向你提出的請求,你已經答應了辛巴德這個苦苦等待的普通男人了!所以,別管那些什麼空頭白話了,我又不需要你來替我憂心我的國家……”
她的一句話居然引來辛巴德如此激烈如此幼稚的反彈,從中可見語言的威力。
花楹扶額:“辛巴德,你可以主動聯系我,就像現在這樣。”這對通訊之環的弊病就是不接也會自動接通。
“那不行,通訊次數都很珍貴,我得儲存通訊之環的魔力。”他說。
黑暗將原有的夕景遮掩得幹幹淨淨,花楹不再留戀,乘著飛行工具上了高空。
她的聲音連同晚風傳遞到了對面:“缺魔力的話,你直接注入就行了,它並沒有被限制使用次數。”她的話漸漸續續:“你不用擔心,七不是終點。我也不是書中的人物。我的冒險現在在由我親自敘寫……我的意思是,你也不是書中的人物,辛巴德,那個故事已經太舊了。”
你我都不是書中的人物。
這段話,還真是讓人……無限感慨啊。
手環那頭,久久才傳來辛巴德的聲音:
“下一站你打算去哪?”
“去雷姆。”她說,“順道見見西恩和麗絲。”
與此同時,雷姆的大祭司府。
最高祭司手握權杖,仰頭望著南方的天空,輕喃道:“好像比以前變得……更容易感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