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楹起身,默默為自己做好了決定。
“辛巴德,用那個魔法吧。”
翌日,辛巴德再度造訪時,花楹終於說出了憋了一晚上的心聲。
辛巴德未表現出太大的意外,他默然半刻,問:“你準備好了嗎?”
當時與雅姆萊哈的交談僅隔了一扇門,他知道她一定在聽著,就像當初她帶著他偷聽盜賊團的密謀一樣。雖然在某些方面愚鈍得很,但在另一些方面,這個姑娘又通透得不屬於凡塵。
她從昨日到現在的糾結他也看在眼裡。只是他在等待她做決定而已。
她的決心,亦是他不可言的私心。
“辛巴德,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
“我之所以來到辛德利亞,其實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是那個人。”
花楹轉身走去床邊拉開了床頭櫃,裡邊放著一本破舊的筆記,這是她的行囊裡為數不多的物件之一。
接過花楹手中的筆記,辛巴德翻開了第一頁,看到上面的內容,他愣了半刻,然後繼續翻向第二頁、第三頁、最後一頁。驚訝逐漸溢於言表:“這不是……”
這本筆記實在太久遠了,久遠到他差點沒認出來這是他的東西。他記得在商會剛建成之時,這本筆記便被他弄丟在了拿波裡亞的旅館裡。因此上面只簡略記錄了他攻略第一座迷宮時的歷程。
可……這本筆記怎麼會在……
“這是我從巴爾巴德的小販手中拿到的。那個小販似乎是受了誰的指使,特意將這本筆記給了我。”
花楹表現得很坦然。
“在拿到這本筆記時,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年輕時的你,還有後面那行字的修改過程。”她頓了頓,語氣不太自然,“以一個小孩的視角。”
“我當時就想,這會不會是你的陰謀。”
辛巴德回過神,趕緊辯解道:“我也覺得奇怪,這本筆記我遺失了好多年……”
“我現在並沒有在懷疑你。”花楹打斷道。辛巴德心裡腹誹著難道以前的懷疑就不算了麼。
不過……辛巴德撫過紙頁上最後一行小字,那是人世間最明亮的妄語,最熱烈的年輕。
這本有封皮包著的冊頁,她或許忘了,但他可沒忘:這是她不惜花高價送給他的。普通的羊皮卷都算平民中的奢侈品,而採用如此裝幀的翻頁書就更說明瞭造價的昂貴,王室專供的圖書館都無法做到每本書都採用這種裝幀,只有極為珍稀的知識,才會以這種形式被妥帖珍藏。而在當時,她送他的,卻是整整一本空白的紙頁,等待他去描畫。
記憶裡,她洋洋得意地說:「這比羊皮卷好收納,如果你記錄的文字有意義,那就不該寫在隨時可能遺失的薄紙捲上。以後的你看到了,想必也能回想起現在的這份心情……等等,你在亂寫什麼?你居然拿來寫劇本?!……喂,你住手!別跑!……」
憶及此,他不覺窘然,反倒一笑,眼中多了促狹的意味:“你夢到了什麼,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嗯。”花楹點頭,“那個人與我的關聯,就是透過這本筆記,傳遞到了我的心中。”
海風微蕩,掀起暖色紗簾;細浪晶瑩,如一粒粒湧動的珍珠,構成了一方明耀之海。框了這方景色的窗嵌在牆中,如一面長風掃蕩的穹鏡,成了少女傾吐真心的畫幕。
“其實我一開始很排斥,因為這是一種我未曾接觸過的新東西。但後來,我發現這種東西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夢醒了,還會再有第二個、第三個夢,它們都在提醒著我該從你「指引」的地方尋找答案。”
“這讓我更討厭你了。”
辛巴德睜大了眼:“等等!這好像不是我的問題吧……!”剛剛升起的旖念被最後那句話打擊得無影無蹤。
花楹看著他,盡量開口:“我沒有責怪你。”
辛巴德也看著她,提醒道:“……你現在在瞪我。”
“……”
花楹不說話了。要是沒遇見辛巴德或許就沒有那麼多苦惱了。她轉身走至窗邊,不再搭理這個試圖讓她迴心轉意的花孔雀,窗外的風景一向能平複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