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站在人群後面,赫爾加靜靜看著辛巴德完成屬於他的慷慨激昂的演說。
說得好聽點是演說,說得難聽點,是煽動,煽動他們的憤怒,放大他們的痛苦,讓他們意識到自己是如何不幸,在他們心底埋下複仇與反抗的火種——即使他們會為此流盡熱血,耗盡生命。
她垂下了眼,一些無能的心緒被她揉成一團收押進心裡。
這個時代的重大問題不是單靠演說和決議就能解決的……有些問題只有鐵和血才能解決。
“赫爾加哥哥。”有誰扯了扯她的下衣擺,她低頭一看,是麗絲,這個小女孩的眼角處還殘存著淚痕。
“我們能做什麼?”麗絲問,稚嫩的臉蛋雖經淚水洗禮,但洗禮之後迸發出來的火光並不微弱。
女孩身後還跟著一個男孩,如果赫爾加沒記錯,那個男孩是叫萊利。
那個男孩也在看著她,眼裡同樣有著一把火在燒著。
她沉默半晌:“你們只需要擺脫奴隸這個身份就行了。”
然而,要為這句簡單的話付出的代價是何等沉重。
“我會帶領大家去反抗的。”馬斯魯爾不知何時穿過人群,來到了她的身邊,發出了戰鬥宣言。
“辛巴德說得對。一直以來,我有這麼強的力量卻不用於去探索外面的世界,這是一種浪費。”他認真地說,“何況我很強,比任何人都強,為什麼要屈服在一個可惡的女人手上。”
「——你是法納利斯,雖然很多人都把你們當成奴隸,可是你為什麼要遵循這種無意義的等級系統呢?」
「——再說了,你很強!你從劍鬥比試中聽從瑪德露的吩咐對我手下留情了,那你至今為止有沒有一個想要用盡全力對抗的東西呢?沒有吧?!你打算壓抑著自己到什麼時候!」
「——選擇吧,選擇你想要的生活世界。只要你還困守在這裡,不管你是不是法納利斯,無論你有多堅強的自尊心,你依然只是個沒有去改變現狀的奴隸。」
「——你應該不是甘於生活在這種牢籠裡的人才對。我感覺到你是一個能自己做出選擇的人,就由我來帶你到外邊的世界去吧!」
馬斯魯爾已經不記得那天自己是怎麼握住那個男人伸出的手了,但他的話確確實實地點醒了自己。
——說什麼從未卑躬屈膝,可他一直都被關在牢籠裡任人差遣不是嗎?
那他這種安於現狀的無能和卑躬屈膝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最後,他答應了辛巴德,他會成為第一個響應起義的人。在哪起義、什麼時候發訊號、該帶領誰,這些辛巴德都教他了。他會嘗試去做這幫孩子的領頭,發動最強的力量,攔下警備隊的鎮壓,而後——獲得自由。
聽到馬斯魯爾的回答,赫爾加愣了愣,但很快又開心地回應道:“嗯,和我們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去看看驕陽,去看看大海,去看那些會讓你覺得美麗的景色,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一定能找到符合心意的一部分的。”
她很高興,這個一直以來似乎無欲無求的孩子,終於有了想要追尋的東西了。她向他伸出了手。
「就由我來帶你到外面的世界去吧!」
「和我們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
——這兩個人所說出的話異常相似,就連朝他伸出手時的那副模樣都差不多。
看著赫爾加伸出的手,馬斯魯爾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把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回以一握。
反正,他之前也不是沒握過另外一個人的手。
這股溫暖將他整隻手都包圍了,馬斯魯爾依然面無表情,沒有流露一絲別的情緒。
然而,他嘴唇開合,似是自言自語般,低聲說了一句似曾相識的話:“我是法納利斯,流淌在我血脈裡的高傲從未讓我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
“你還好嗎?”看著辛巴德收服這些孩子過後的臉色,赫爾加擔憂地問道。
“嗯,我沒事。”他勉強回以一笑,“我只是在想,法提馬的出貨,好像是我造成的。”
是他激怒了法提馬,才會讓法提馬誣陷他不成還被瑪德露發現,最後造成被出貨的結果。
不過,也正因這件事,他才找到了時機說動了這些孩子。該說是命運的巧合呢還是必然呢?應該是必然吧,必然讓他沾滿鮮血,必然讓他愧對於人。
辛巴德暗自苦笑。
萬千心緒攪和在一起,他竟不知是這是何種滋味。
“別想這麼多啦。”赫爾加故作輕松地拍了拍他的肩,不著痕跡地轉移了這個話題,“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瑪德露,為了不讓她禍害更多孩子,我們必須扳倒她才行。”
聽她提到一直以來最關鍵的問題,辛巴德渾身一震,點了點頭:“嗯。這是我,不,這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