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瑪德露夫人就是太溫柔了,怕守衛嚇到他們,所以只讓守衛在莊園外圍把守,靠近書房的核心地帶是沒有這些人的。
“麗絲,你先別激動,聽我們解釋。”赫爾加低聲對她說。
她狠咬了一口赫爾加的手,趁呼吸到新鮮空氣後大喊:“不要!你們這群壞人!快放開我!”說著雙腳收力,連打連踹,掙紮得更激烈了。
所以說小孩子真是世界上最難搞的生物,赫爾加得忍受著她的鬧騰,還得好言相勸:“我們這麼做是有理由的,你先冷靜一下。”
“快放開我啊!你們居然想背叛瑪德露夫人,無法原諒!”她絲毫不懼怕這兩個人。
只要是為了瑪德露夫人,即使犧牲她的生命她也心甘情願。一想到這,麗絲的鬥志更高亢了。
“你們別以為我會屈服!”別小看她啊!麗絲想,她雖然只是個小孩,但已經做好了赴死的覺悟。
“放開她吧,赫爾加。”辛巴德突然開口。
“……你認真的?”赫爾加感到驚訝,就連麗絲聽到這句話也愣住了。
“對,放開她。”他朝她說著,目光卻轉向了麗絲,語氣淡淡,“我們可以放開你,你也可以去向瑪德露告密,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可以聽我說幾句話。”
好嘛。赫爾加明白了他想做什麼,就聽他的演說吧。
看他神情認真,不似作假,麗絲也冷靜了下來,問:“你想說什麼?”
“瑪德露,真的把你當成她的孩子看嗎?”
“當然,她很愛我們。大家都是「媽媽」的孩子。”她驕傲地昂起了頭。
“那麼……”他緩緩啟唇,吐露出來的話語卻無情而犀利,“為什麼你們還只是「奴隸」呢?既然她是你們的「媽媽」,為什麼她還會捨得把你們當成貨物去買賣的奴隸?”
辛巴德的話語戳中了麗絲的痛處,她張了張口,想要反駁他,卻發現沒有任何語言可以擊敗這本就殘酷的事實。
她一直都是奴隸,瑪德露夫人……一直沒有否認過。
“不對……你說得不對……瑪德露夫人她不是……”
“醒一醒吧,這是一座關押奴隸的牢籠,在這裡——”辛巴德打斷了她,面帶憐憫,“是沒有任何愛可言的。”
他蹲了下來,逼視著麗絲。
“你以為我們是為了什麼而反抗瑪德露?被作為商品買下來,之後被賣掉,又被買下來,到死為止都被當成物品一樣對待……這就是你想要的命運麼?!”
“對她來說,「孩子」只是換一種說法的——「奴隸」啊。”
麗絲承認自己這一刻心神動搖了,這話說得很殘忍。她緊咬著牙,所有想好的反駁之辭都因“奴隸”二字化作了哽在喉頭的苦澀。
她幾不可聞地囁嚅道:“我相信瑪德露夫人,應該是可以讓我不當奴隸的……”
“別天真了!”辛巴德輕斥一聲,嚇得麗絲肩膀一縮,“你算什麼人,就可得到她特別對待?別忘了,即使是她的一把手基爾,也沒有脫離奴隸的標簽。你呢,到現在都只是個沒有接觸核心事務的奴隸,就肖想做那個唯一嗎?”
“別說了!”辛巴德的最後一句話剛落下,麗絲的抽氣聲就再也止不住了,肩膀也隨著急促的呼吸顫抖著,“求你,別說了……”
看著兩人 ,赫爾加內心不由輕嘆了一聲。她的雙手覆上了麗絲的肩,軟下聲音說了一段話:
“我們反抗瑪德露,就是為了讓我們、讓一直以來被禁錮的大家,都可以在藍天之下自由奔跑……”
“去想一想吧,掙脫鎖鏈後的世界是何等的廣闊啊,你可以去學堂讀書,可以像商人一般開拓出屬於自己的天地,可以自由發展自己的愛好,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陽光之下。除了奴隸以外,你還有很多種可以選擇的活法。”
走出這裡?麗絲想象不出走出這裡的生活。可她跟隨瑪德露夫人去過王都,看過和她同樣年紀的人穿著嶄新的衣袍,或爬在雕像上,或抱著顏料,或在各種高大建築內外闖進闖出,身上居然還帶著能夠由自己支配的錢幣。除了孩子這一重身份外,他們貌似還能擁有任何身份。
而她呢?沒有大人愛護的她,可以嗎?
“我真的可以自己選嗎?我能做到嗎?”
麗絲的臉上浮現出掙紮之色,辛巴德決定再下一劑猛藥。
“如果你還不肯相信我們,那你應該有看到吧——那一群群被關在牢籠裡的,被打上「次等」烙印的奴隸。那些孩子的處境和你相比真是悲慘極了,只要生了病、或者太過瘦弱,便會被毫不猶豫地丟棄。”說到這,辛巴德故意停住了,表情依然淡漠,“如果瑪德露真像你所說的那般慈愛,那麼,她為什麼不把那些小奴隸也一併拯救了?”
麗絲渾身都在發抖。
別讓她回想起這些事!她知道那些死去的次等奴隸會被丟在哪,那口廢棄的井她從來不敢靠近……所以,讓她當成空xue來風的傳言就好了,她還可以繼續保持對瑪德露夫人的熱愛活下去……
可這個人還在說著很無情的話,甚至點明瞭她現在最害怕的結局:
“或許有一天,你,還有你的同伴,也有可能會被打上「次等」的烙印,然後被迫分開,或許你們當中的其中一個還會面對死亡。到時你能乞求誰的幫助呢?你當奴隸這麼久,不是很明白每個奴隸的最終歸宿都是些什麼地方嗎?主動改變現狀和乞求他人來改變現狀,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生啊。”
“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
“——是反抗,還是繼續像動物一樣被她圈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