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也才不會給瑪德露“以後”的機會。
“算了,這太麻煩了。”她站了起來,滿臉思慮,“我會找機會出去的。”
是夜。
夜風裹挾著海潮的濕氣登陸港口,桅杆上立著的火光被遠道而來的海風吹得明明滅滅。長長的燈影下,稀稀拉拉的人走過碼頭的廊橋,其中就有一個小小的身影。
赫爾加依舊是那副簡陋的奴隸打扮,但過往的行人並沒有特別注意這個孩子。在利亞·威尼斯島,像她這樣的孩子隨處可見。
她站在碼頭邊上專門屯貨的一處,與她齊高的貨物淩亂堆著,散發著濃重的鹹腥味。這是長期顛簸於海浪裡的氣味。
氣味再怎麼刺鼻,她還是面不改色,放眼整片海面,一心搜尋著她想要的東西。
岸邊緊挨著一艘又一艘小漁船,船上無人,漁夫早已在夜幕降臨之時回到了小屋,留下他們的謀生工具駐地守候著。它們整齊排列,頭靠牆苔,如同正在休憩的魚群。
她就在沉睡的魚群裡尋找著那一抹她用魔力所點就的、幽幽不滅的燈火。即使光芒經過多日燃燒,微弱得快被此夜掩蓋,可她還是眼尖地找到了這盞長明微燈。
她很幸運,這些天裡沒人使用過那艘設定了信標的漁船。它的原主人似乎將它遺忘在了這裡,其他漁民貌似也對探索那艘破船不感興趣——也可能是被摸過很多次了,大家都曉得上面沒有什麼,才會有無人問津的今天。不然真要有人用了它,那還真不好找。
當初她正是看中了它的存在感極低,魯夫的氣息幾近於無,於是就有了這個小小的計劃。
「指引信標」,尤納恩的魔法書上有很多這樣實用的小魔法。相當於放餌入海,尋著無形的魚線就能找到餌料的所在。很適合不能把東西帶在身上的時候。
她左看右看,趁著無人注意之時,靈巧地竄入那片墨色濃重的海圖中。巡邏的瑪利亞德爾私衛隊走過,沒有人發現這裡的異常。
赫爾加想,雖然她還是很弱,只會幾個魔法,但她好歹受到過同伴們的訓練,那可是來自天南海北的頂尖戰士們的教導!更何況她後來還從馬斯魯爾身上知道了失敗的滋味和戰士的真正含義……
過去習得的經驗就和魔法構式一樣,會在她後續的解析中徹底為她所用。她不會重蹈覆轍了。
“終於找到你了。”少女穿過茫茫船群,攀上了這艘破舊的船,一把抓住了快要燃盡的煤油燈,幽藍的魔力之火仍在勉力支撐著,“不知道賈法爾有沒有把「通訊之環」放在這……”
藉著微弱的火光摸索,她最後在船尾捲成一團的粗麻繩底下找到了心念已久的物品,它靜靜在那安放著,似是在等候主人的取回。煤油燈彷彿得知它的使命已盡,燈芯上那點茍延殘喘的藍焰緩緩褪去,回歸於那片靜寂的虛無。
將手環重新戴迴腕上,她不禁露出了笑容,木色上的那點珠紅彷彿也為此重新變得鮮亮起來。
紅瑪瑙被睽違已久的魔力催動,重新綻放出了火紅的光芒,她讓這股力量流竄到更深處,傳遞給遠方另一隻共生的手環。
“滋——”
遠方,被喚醒的另一枚手環,發出了亢奮的長音。
“……赫爾加?”環內傳來了賈法爾的聲音。
“賈法爾,”她難掩輕快的心情,“多日不見,你們還好嗎?”
“……嗯、嗯!”賈法爾回過神來,聲音裡藏著抑制不住的激動和喜悅,這些天他一直將手環放在身上,等著它被啟動。
終於等到迴音,他也當即詢問起他目前最擔憂的:“你們呢?你和辛怎麼樣了?沒事吧?”
“我沒事,辛他現在……也沒事,不用擔心。”她盤腿坐在了小船上,船身輕輕晃動了幾下,水面泛起點點波紋,她靠在船舷邊,長呼了一口氣,“商會現在怎麼樣了?還能正常運轉吧?”
“辛不在的日子裡,大家都很害怕。他們覺得,一直賴以信任的存在突然消失,會……”賈法爾的聲音低了下去,“沒了當家的商會會變得怎麼樣,這是不可預知的。”
“主君有難,大家居然是這種反應嗎。”赫爾加眉頭一皺,好不容易取得聯系的好心情開始消散了,“難道不應該齊心協力去解決問題嗎?辛他又不是再也回不來了,別抱有懦弱的念頭啊!”
“不是的,大家也都想幫助辛,只不過一時不太適應而已。”聽到赫爾加的語氣裡有著毫不掩飾的怒意,賈法爾驚訝了一瞬,趕忙解釋道:“而且露露姆女士正好也回到了商會主持大局,現在商會依然在有條不紊地執行著呢,就是比往常忙了許多。”
“是嗎?露露姆女士也回來了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她的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一雙黯淡失光的眼眸,“你們就照著自己的方式來吧,但,也請給辛他,少點包袱吧……”
他不知她語氣中的失落為何,只能輕聲安慰道:“放心吧,大家都在為辛努力著,就連那位帕魯提比亞王女也拋下面子一起來幫忙了呢。”
“這樣挺好的。”賈法爾聽到她的語氣驟然冷淡了許多,他以為自己又說錯了什麼,於是幹脆閉上了嘴。
也不知是不是僅用聲音交流的緣故,他覺得赫爾加現在、非常地——喜怒無常。
……可他為什麼要用這種小心翼翼的態度被赫爾加帶著走?賈法爾一拍腦門,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但仔細想想好像又沒什麼問題。
“不止是辛,還有你,赫爾加,你們都不在,我們很不習慣。”賈法爾垂下眼眸,盯著通訊之環,“雖然我們都是被辛的光芒聚攏在一起的,他的消失會讓我們陷入短暫的彷徨,但我們還沒有盲目到那種地步啊。”
目前,若論誰待在商會裡最久,大概是從建立之初就在努力將它搭得像模像樣的赫爾加。當初堅持留在拿波裡亞和辛尋找機遇、然後在他們不知道時建了第一間商會小樓;在辛巡演時、在他們都不在時又手忙腳亂地給空蕩蕩的商會納新;在他們外出冒險時、她也因為各種原因繼續被留在那一段時間。雖然她表現得好像一心撲在某些事物上,可商會處處都有她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