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敏捷地往後一躲,故意以一副擔憂的口吻說:“兄長這是暈車想要嘔吐了嗎?實在不行的話,還是直接打道回府吧。産屋敷家族的代表,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也足夠了。”
無慘緩緩地收起手帕,露出了一張鮮紅欲滴的嘴唇。
他冷冷地勾起一抹笑,說道:“想要取代我的位置,你還遠遠不夠。”
羂索不置可否地笑道:“是嘛。”
無慘壓抑住了喉間湧上的腥甜,閉上眼睛不再看他。
——有朝一日,他一定會親手挖出羂索的眼睛……
——竟然敢用這種看著可憐蟲的悲憫眼神看著他,當真是可恨至極!
牛車的車廂四壁單薄,哪怕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驅使車輛的車夫還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車夫的額頭上不由地沁出了冷汗,忍不住擔心這對素來不睦的冤種兄弟會在牛車上打起來。所幸在隨後的行程途中,羂索和無慘都保持著沉默,並沒有發生車夫所擔憂的事情。
03
在牛車抵達平野神社之後,羂索輕盈地從停穩的車上跳了下來。
無慘的動作則優雅而緩慢,下了車以後還站在原地停頓了幾秒,輕輕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唯有旁邊的羂索一眼看穿,這個廢物兄長是在緩解不適的症狀,以免在頭暈眼花的情況之下一頭栽倒在地。
羂索:“……”
——還挺會裝模作樣。
兄弟二人在侍從的帶領之下,來到了舉辦賞櫻宴會的櫻苑。得益於産屋敷家族的地位名望,他們的席位座次都在前列,前來與他們寒暄的人也不少。
但無慘又不是愚蠢到了極點,怎麼會看不出來比起自己這個病秧子,那些前來套近乎的家夥真正想要交好的人究竟是誰?
無慘的心情頓時變得更加糟糕了,狂躁的情緒在他的胸腔裡橫沖直撞,他甚至想要直接奪過羂索腰間的那把太刀捅進對方的腹部。
——倘若他真的那麼做了,羂索、還有在場的這些蠢貨恐怕都笑不出來了吧?真想看看他們滿臉驚恐、涕泗橫流的模樣,一定會比現在更順眼吧?
但腦海裡的想法再怎麼血腥可怖,無慘面上依舊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絲毫沒有落人口舌。
可他並不知道,遠處的櫻花樹下,一個白發男孩正遙遙地望著他所在的方向,眉頭輕輕皺起,“……好強烈的怨恨。”
孱弱的貴公子一舉一動盡顯優雅,言談之間輕而易舉便能令人心生好感,就連那副病態蒼白的模樣也完美地符合平安時代的審美主流。
但他刻意隱藏的幽暗在白發男孩的眼中卻無所遁形,安倍晴明心中暗想,這樣一個滿心暴戾的人,怎配成為姬君的未婚夫?
隨後他的目光掠過無慘,看到了産屋敷家族的次子以及懸掛在對方腰間的那把太刀。
白發男孩瞬間睜大了眼,想起了在自己詢問仁美是不是準備將太刀送給無慘的時候,對方的臉上露出的那一抹笑容——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明白那個笑容為何會有一種曖昧不清、神秘莫測的感覺。
——“我已經有了約定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誓約之人,所以不可能和別人在一起了。”
——“無慘公子真是個幸運的人。”
——“哦?是嘛。”
安倍晴明嚥了咽口水,恍惚之間明白自己似乎參透了一件不該知道的事情。
——産屋敷無慘知道,他的弟弟和他的未婚妻之間存在著這麼隱秘的感情關系嗎?
04
傍晚時分,賞櫻宴會圓滿結束,無所事事的貴公子們在經過一天的飲酒作樂、寫了一堆無病呻吟的俳句之後,終於打道回府各自歸家,停在平野神社門口的牛車也一輛接一輛地駛離。
無慘維持著優雅風度退場離開,強撐著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疲倦煩悶,但等到回了家以後,他立刻就病倒了。
不過在暈過去之前,他緊緊攥著僕從的手,硬生生從牙縫裡面擠出了一句,“我要見姬君……”
無慘口中的“姬君”自然只有多治比仁美,這一點沒有人會弄錯。
僕從忙不疊應了下來,“是!無慘公子!”
跟進東屋的産屋敷夫人則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無慘竟然這麼依賴仁美……不過,現在的天色已經不早了,還是等到明天再去邀請仁美過來探病吧。正好,明天就是仁美的休沐日。”
僕從自然不會忤逆産屋敷夫人的命令,“是,夫人!”
東屋的僕從緊接著便在産屋敷夫人的指揮之下,有條不紊地開始了照顧病患的日程,就居住在産屋敷宅邸裡面的醫師被請過來為無慘看病開藥,隨後又是按照藥方取藥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