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
她就是抱著一頭豬睡一輩子,也絕對不吃回頭草!
“凝兒?凝兒?是你嗎?”
白夫人的腳步越來越近,凝香心口陣陣揪緊,又怕她憂心,仰起脖子“哎”了一聲,看著腕子上的那隻手,回眸剜了蕭瑾一眼,心想著破罐子破摔吧,他們又不是不知道。
“凝兒,你一個人大半夜在這裡自言自語幹什麼呢?想你母親了?臉都哭花了!”婉姨伸手在凝香額前一探,確認無虞後方才放下,扶住她的胳膊,“素燻做噩夢呢,要你陪她。”
凝香應了聲好,跟著白夫人走了,這才發現腕子上的那隻手早已悄然松去,她假裝不經意地回眸一瞥,身後林木交橫,蟲鳥低唱,哪裡還有蕭瑾的身影?
翌日下午,天陰沉沉的,空氣濕潤,搓搓指尖,就是一片潤澤。
昨日家祭被刺客攪擾了,今日得補上,凝香作為白家獨女,被揪去幫忙了,素薰只得一個人上街採買胭脂水粉。
素薰的親生母親是個苦出身,性情卻很樂觀,她從小告訴素薰,這世上沒有什麼憂愁是大吃一頓再加上飽睡一覺解不了的,素薰從小就像小牛犢子一樣健壯,經過一夜休整,她又生龍活虎了。
素薰正要邁進上京有名的脂粉鋪子蘭香坊,只聽得隱隱有一道男聲從身後喚她,“許姑娘!”
她轉過頭,見到崔崇簡站在間插紅黃旗的二層酒樓底下,正向她笑著招手呢!
素薰想起他那雙堅實有力的臂膀、寬闊牢靠的背脊,耳朵就跟熟了似的,早把什麼會彎弓搭箭的景陽侯忘到了後腦勺,磨磨蹭蹭揪著手絹,向崔崇簡走了過去。
“崔郎君。”
崔崇簡說:“許姑娘,我妹子過幾日生辰,邀幾個相熟的姑娘來家耍樂,你來不來呀?”
素薰一聽,他這是個什麼意思呀?
她偷偷打量崔崇簡英俊的面龐,嗯,生得是不錯,就是隻有一隻眼睛,不過他好手好腳的,也不礙事。
她的兩邊眉毛一彎,羞紅了面龐,微微把頭一點。
崔崇簡面上一喜,又說:“別忘了把你的好姐妹也帶上!”
素薰的眉毛一下子就耷拉了,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
崔崇簡看她臉蛋剛剛還跟紅蘋果似的,一下子變成了朵南瓜花,假裝沒有察覺,和顏悅色交代了素薰幾句,鑽回了酒樓裡。
靠角落的八仙桌上坐了個戴幕籬的灰衣姑娘,他在她旁邊坐下,舉杯飲盡殘酒,道:“去看一眼可以——只是千萬不要走近!”
臨安長公主宅的西角門靠近一條深巷,天空雨絲斜織,崔崇簡和阿香站在一顆隨風飄搖的柳樹底下,望著一具具蒙著白布的屍首被抬了出來。
待看到個滿頭白發的駝背老太太扶著擔架一齊出來時,崔崇簡明顯察覺阿香肩膀一躬,他下意識擒住她的胳膊,不料這時阿香就跟頭蠻牛似的,竟然幾下將他甩開,箭一般地沖了過去。
阿香望見白布下身首異處的屍體,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駝背老太見了她,突然撲了上去,一下掀翻了幕籬,對著阿香又撕又打。
“你個克父克母的東西,我說了不許你和他在一起,你還要來糾纏他!”老太一巴掌扇在阿香臉上,血從阿香鼻子裡流了出來,“現在好了,他也被你剋死了,你算是心滿意足了吧!”
“大娘,我真沒想到會連累年哥。”
她真的沒有想到,同為謝氏細作的家眷,那些同伴竟然可以如此兇殘,就連尋常的家僕侍女,也一個都不放過,相比而言,她是多麼的天真無用。
阿香的兩隻眼睛腫得比核桃還大,把額頭磕了又磕,地磚上染滿了血,“等我報了父母的大仇,我就下去陪年哥。”
“你個賤胚子,你禍害了他今世,還要禍害……”
老太的咒罵戛然而止,阿香把腦袋抬了一點,瞥見一襲雪白的袍子角落在她跟前。她顫顫地抬起臉,看清了來人的樣貌,渾身驟然一抖,一屁股坐在地上,“郎君……”
“你的膽子可真大,還敢回來。”
蕭融一把將她拽了起來,幾下把她扯到巷子拐角處。這裡一個人也沒有,阿香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要跑,沒想蕭融長臂一伸,拽住她驚慌失措的裙擺,又把人弄了回來。
阿香被按在牆上,望著那雙琥珀一樣的眼眸,她狼狽至極,眼淚和血往下淌,“郎君,您大人大量,放過我吧……”
蕭融察覺失態,把桎梏鬆了些許,了無情緒地說:“我若是你,就不說什麼報仇不報仇了。趁今夜陰雨,遁走南地也好,往北出塞也行,就此離開上京——”
他解下錢袋丟到阿香懷裡,放開了她的肩膀,背過身去,“永生永世都不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