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眼煙雲
雨天的山路並不好走,本就狹窄的道路上積滿了泥土,車輪軋過,不時打一陣滑。蕭瑾握住車緣,掃了一眼身旁神色淡然的女子 。
沒想她卻是真正在乎阿玉生死的人。
阿玉是謝氏死敵之女,永穆若冒然帶其入燕地,謝安定然不會放過她,就算永穆到時候良心發現,天天把阿玉放在眼皮子底下,可天底下意外那麼多,誰能保證萬無一失。
永穆收留阿玉,是為利用;而阿玉於他,亦是利用居多,倒是沒想到這個人……
雨越下越大,臨近晌午的時候,馬車停在道旁的一家客棧,三人在此地用午飯。
永穆將面前的山筍雞湯推到凝香面前,手掌覆上凝香的手背,“你臉色看起來不好,是不是著涼了?我母後說了,喝了雞湯就不難受了。”
凝香一言不發地解開粉帕子,嘗了幾口就放下了勺子,終於想起些什麼,對著繁熾道:“公主,我家裡也有個叫玉兒的妹妹,我不會害阿玉的。”
說罷,凝香起身走到了旁邊一桌,彎著腰與食客交談著。
蕭瑾放下筷子,淡淡地瞥著她。
凝香之所以露了餡,還歸因於他初夏時出城辦事。
那天匆匆忙忙,索性與林霖在路邊的酒家將就著對付了一頓。
用飯時聽到隔壁桌有三五農人酒酣喧嘩。
“你說這老五最近怎麼就發達了呢?我好幾回見著馬車拉著禮品上門。那馬車可闊氣了。”
“你聽說沒,好像是他那個女兒凝香近來攀上了上京城裡貴人的高枝兒,這下子一家子都一步登天了。”
“還有這事?怪不得他媳婦近來地也不下了,聽說天天在家裡喝酒燒肉呢。”
“不會吧,凝香這丫頭我見過,小時候出過天花,臉上全是麻子,天天出門拿著哪個貴家能瞧上她呀?”
“肯定是弄錯了。前兩天我去山裡打兔子,十字嶺那一帶不知道啥時候豎了個茅草屋,我還看到老五那姑娘在附近割草呢。當時我手裡拎著兩只死兔子,把那姑娘嚇了一大跳,看見我就跑了,你別說,腿還真有點瘸。”
“嘿嘿,老早就和你們說,老五這人神神秘秘的,也不咋和咱來往,成天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一看就不是啥正經人,指不定揹著媳婦在外頭偷偷養了個天仙似的小閨女呢。”
“嘿嘿,養的到底是小閨女還是小媳婦呀?”
……
疑心就此而起,他命人去查凝香的底細。
底下人回報,凝香一家約二十年前自綏化搬來上京城外小鑼村,這家子人有點古怪,鮮少與鄰人往來,夫妻兩個脾性雖也和善,但仔細查來,倒還真沒人摸的清他家的底細,而且似乎隔三差五還總是接待些遠客。
他隨即就想起了日前所獲謝氏諜網上那幾處用了密語的地方。看來謝氏諜網在大梁滲透年歲已久。
思緒萬千之際,凝香已經回來了,指著樓梯口處的雅間,說道:“進去換身衣服,把換下的衣服給我。”
他的眼色一沉,明知故問:“什麼意思?”
“殿下沒有留意到麼?”凝香彎著腰對著他的眼睛,“從村裡出來,後頭有人跟了一路了。”
凝香將三人換下來的衣服交給了鄰桌的幾個男人,蕭瑾站在客棧二樓,看著底下的三個人駕著他們先前的馬車原路返回,手指攥緊了窗框。
凝香心思頗重,沒有沿著早晨的路繼續走,而是往西拐了一條岔道,準備繞道去梧城,蕭瑾估摸著按這走法,今日是到不了了。
午後雨漸漸停了,天空明媚了幾分,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凝香第二次停下了馬車。
蕭瑾歪靠在車門旁,看著路邊彎腰幹嘔的女子,心知是山筍起作用了——他手下抓過不少的謝家細作,毒發前都是這個反應。
凝香跪在路旁,滿臉蒼白,雙手捂著腹部,眼睛裡蓄滿淚水,但就是吐不出一點東西。
他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背,傾身湊在她脖子後頭,“你……這是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