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
周玄是她救濟的一個書生,她不是個心善的人,那日看他在破廟苦讀,覺得他拿書的姿勢像極了她死去的兄長,無心插柳,他成了陪她最後一程的人。
後來就到了元宵。
難得那日精神好些,她和周玄來到滴翠樓聽曲,正巧老闆請到了近來名聲大噪的李憑,箜篌聲聲弦響,一時香蘭泣露,江娥啼竹。
她一轉頭,就看到了一一。
一向不喜器樂的一一竟然垂淚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撥弦的樂手,大概不會注意到旁邊的男子一直專心致志地看著她。
一一看著臺上,而裕安王一直在看她。
或許從不哭的人,只要一哭起來,便會分外惹人憐愛,裕安王撚起一枚糕點送到她唇邊,一一偏頭咬了一口,然後趁沒人注意時,快速地在男子的臉上親了一下。
稍後在人潮洶湧的燈會上,一一和蕭瑾被人流擠散。
她的視線追著那個淺粉色的身影,明亮的燈火下,那身影籠罩著一層溫暖的光輝。她心裡升起莫名的期待。
人們摩肩接踵,那人被推搡著越走越遠,節日歡樂的樂聲之中,那人恍然回眸向她的方向看來,跳起來舉高手用力晃著,笑容燦爛如同初夏的陽光。
她的一一,笑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一一看的不是她,是她前方的裕安王。
她在原地佇立,看著那個黑色的身影驟然舉高了粉裙的姑娘,一一在裕安王的懷裡緋紅了臉頰。
從此,她眼中再也沒有她。
劇痛讓她自瘋魔中解脫,冰冷的雨水沖刷著她的臉頰,耳邊回響起當年的對話。
“聽說沿著烏茲江一路往北走就是一片冰原,那是個沒有人煙沒有記憶的地方。”
“你想去嗎?我帶你去。”
“去那裡做什麼?”
“你不是想要開客棧嗎?我們去那裡。”
“你不是不喜歡人嗎?”
“嗯……那我在客棧旁邊造一間小屋子,我平日睡那裡,誰也不許進……除了你。”
“好。”
一一朝她伸出了手,“那說定了?”
靳月的頭微仰,雨水灌入鼻子,她朝前舉起手,努力去夠前方的那隻手。“我怕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