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忍著淚,豎起了耳朵,試圖去聽清他到底講了什麼。
他的喉結動了一下,類似於檀香的木頭氣息穿透血腥味,鑽進了她的鼻尖。
她又看到了月光下身姿峭拔的黑袍少年,在她差點跌倒地上時,露出了一個惡作劇似的稚氣笑容。
他薄薄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差一點就要吻上她的耳尖,他凸起的喉結動了一下,極為艱難地喚出了兩個字——馮憶。
……
外頭傳來一陣“錚錚”的琵琶聲,十一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重重床帷低掩,銀鏤香爐上輕煙嫋嫋,屋裡一點光亮都沒有。她聽著身邊一聲聲沉穩綿長的呼吸聲,無端抖將起來。
目光一瞥,旁邊躺著的赫然是個年輕男子。
男子的面容隱在暗處。
有那麼一瞬間,十一想要撲過去,看看他是否生著如同夢境中一般鋒利而冷冽的眉眼。
她靠近了一點點,這個人的眉眼是柔和溫潤的,高挺的鼻樑隱在暗處,兩片薄薄的嘴唇,想來性情也溫柔,即便在夢中,嘴角也是微微揚起的。
她努力從先前奇怪的夢境中抽離出來,看來月兒和她的新情郎想遠走高飛,怕她忠心公子,橫加幹涉,才出此下策。
跑了就跑了,她還能不幫她?何苦把她扒、光了,再弄個男人來作弄她!
她生來厭惡男子,如一隻陰鷙的獸,眼睛一眨也不眨,手悄無聲息地向男子的脖子伸去。
這人突然夢囈了一聲,翻了個身,一塊墨玉從敞開的領口滑了出來,帶著他的體溫砸在十一的手背上。
她的動作停了下來,她記得這塊玉。
兩年前在上京城郊,曾有一浮浪子出言調戲她,那人胸前所配的恰是這樣一塊玉佩,質地細膩厚潤,雕琢成一尾栩栩如生的黑蛟。
春光明媚,少年明亮的鳳眼眨了一下,“小娘子,那你等我回來娶你?”
少年說:“那你不要忘了我。”
可他卻早就把她丟在腦後了,一年前在漁陽,毫不留情地往她腰上紮了一刀。
忽然有一根手指抹過十一的眼角,不知何時起,男子微微睜開了眼,眼珠像是溫潤的玉石,在黑暗中散發著動人心魄的光。
“哭什麼?我喝醉了,肯定沒有欺負你。”
這個人眼含春水,眼睫如水草般豐茂,饒是看死物也深情,十一燒著了似的,揮開了他的手。
蕭瑾皇子貴胄,自問是有些紈絝膏粱習氣的,方才又被人狠狠擺了一道,本來就很是不悅,但這個女人水靈靈的眼,紅豔豔的櫻桃口,怯生生的小模樣跟只兔子似的,讓人忍不住一口咬斷她的脖子——他就格外寬宏大量了。
蕭瑾幫她拽了把滑到肩頭的被子,不自覺地將手伸向鼻尖,原來就是那輕輕一觸,已有暗香縈繞在他的指尖。他的視線落在錦被下那旖旎的曲線上,眼眸隨之一彎,朝她微微笑了笑。
十一臉頰火辣辣的,視線都不知道往哪裡移才好。他已非初見時少年的模樣,聲音低了不少,若非他一直戴著那塊玉,她肯定是認不出的。
愣怔間,他起身推開窗戶,月光照了進來,寒風吹得她一哆嗦。男子赤裸著結實的胸膛,背對著窗戶吹著風,上挑的眼尾有光芒爍動,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層暗花碧紗帳,正有意無意地打量著她。
十一紅著臉,也好奇地打量著他,四目相對,他似乎有點難為情,背過身去,穿起了散落一地的衣衫。